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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寨,议事堂。
右侧首席之位上,张从文淡雅从容,拂动着茶水,涟漪荡漾,弥漫出清新的茶香,自有一股文人风华的雅境。
左侧首席之位上,周涛闭着眼睛,如同沉睡过去一般,呼吸仿佛有着莫名的韵律,随着呼吸的吐纳,他的周身隐隐有肉眼难辩的光芒环绕,衬出傲然的伟岸与威严。
张从文抬头望了一眼,手指抚了一下笔杆,似要蘸墨,随即放置原处,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军心若稳,军师不可乱。
堂中众人正在议论外敌入侵之事。
枫林的那道信号弹可是过去了很久,李桥、张晓、朱万等前去调查魔人也无消息传回。
除去那信号弹的敌袭消息,他们还不曾见过那敌人究竟为何人,也不曾见过对方显露过什么痕迹。
风平浪静,如是平常一般。
寨里这般如今这般警惕,有没有可能是来自在枫林盯梢的寨民一时失误而造成的。
在众议纷纷当中,周涛沉默无言,彷如真的沉睡过去了一般。
张从文顿下品茶的动作,摩挲着笔杆,心思微凝,如今李桥、张晓等人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却没有丝毫消息传递回来。
恐怕是真的出事了。
如此一想,张从文再次抬头望向周涛,目光凝重,摩挲着笔杆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生青白之色。
而今已不是坐于殿堂之中,安定军心的时候了。
能悄声无息的解决李桥、张晓等人,却没有任何消息传递回来,必然是平常寨民难以解决的强敌,他们必须有所动作,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察觉到张从文的异处,周涛微微睁开双眼,略显暗淡,又透出天骄之子的傲然,伴着他的睁眼,议事堂为之一静,整个堂内唯有他忽然起的气势在肆虐。
起身,左手倚长弓,腰戴箭筒,内有九支尾羽如火焰的箭矢,气势攀升,前所未有的高大起来,周身缭绕着淡色的光辉,流光溢彩,仿佛神明一般,溢出的气势令寨中众人感受到如山一般的压迫,微微俯首,彰显尊敬和臣服。
周涛透过阳光普洒而来的议事堂门口,望向远方略有几分朦胧的火红色,轻踏在地毯上。
“我去寨外看看。”
张从文神色微松,起身望之,面带欣慰之色,开口欲言,随即顿止,停在唇齿间,有所察觉的望向议事堂之外,脸上的笑容微敛,神情透着凝重之色。
周涛比之张从文更先一步望向议事堂的外处,指落一根箭矢尾羽之上,白手浮生金辉,灵气汹涌,长弓也是流转一道虹光,随时可弯弓射杀。
殿堂之外,一道驳杂、慌乱的脚步声接近,渐渐靠近殿门处,露出很平凡的轮廓。
周涛目中杀意敛去,重新变得暗淡,涌动的内息平稳下去,微微皱眉,看着迈步而进,神色慌乱的那个寨民。
周涛平时不理寨中之事,不过自幼在寨中长大,虽然不至于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但也眼熟的能够认出寨中新来旧去的寨民。
刘财这个人在寨门哨塔上负责人员进出,平时出去三刀洞几乎都会看见,周涛自然对他更是眼熟。
“刘财,你不在寨门处守着入口,怎么跑到议事堂来。”见是刘财,右侧首席上起身的张从文神色渐缓,随即目露疑色,出声询问道。
身为军师,熟知寨中的所有寨民,自然是最基本的事情。
张从文袖袍中蘸着墨汁的手指微拈,暗暗思忖着刘财如此慌张至极的原因,墨汁染上袖袍而不知。
如此慌张,怕并非是好事啊!
果然,应张从文所想的那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神色慌张,瑟瑟发抖的低头看着身下的地毯图案,传出战战兢兢的声音,慌张道:“军师,周大人,张晓大人他死了。”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议事堂中,众人面带震惊之色的起身,望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刘财,在望向不动声色的张从文和周涛,等待着他们的指令。
张从文与周涛隐蔽的对视一眼,皆是看见对方眼中的凝重,随即撇过头去,神色敛去。
张从文目光凝重,面上多了几分对张晓逝去产生的悲痛,抬手令刘财免礼起身之后,沉声道:“张晓他如何死的,你且将事情经过重复于我。”
周涛虽未出声,却也是望去,手指轻落在箭羽之上,内息于体内翻涌,处在蓄势待发的状态,周身溢出百步穿杨的凌厉箭锐。
堂内其他众人,更是观望着刘财,等待着他的回答。
议事堂中,弥漫着严肃、凝重的气氛,充满整座大殿。
刘财垂低着头,冷汗溢下,此刻才得以清醒过来,为何这种事情要让自己禀告,若是军师和周涛怪罪下来,他岂不是没有了活路。
无声之中,压抑之感很浓,似可凭空压迫得刘财再度跪伏下去。
“事情经过,小人也不曾见过。”
吞了一口口水,刘财忍着心中产生的恐慌,说完这样一句话之后,身体骤然一颤,发现殿堂的温度有些冷了下来,似乎是有人对他动了杀意。
如此这般,刘财吓得浑身一抖,不敢有所隐瞒,头低的更深,道:“小人见过的是张晓大人最后一面,当时张晓大人已是重伤之身,走出寨前林地便躺在寨前,未等小人下去进行营救,张晓大人便已经因重伤逝去了。”
心中虽然百般惧怕,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刘财并未完全的吐露实情,只是将自己不敢下去营救张晓的事情一掠而过,不敢有所提及。
张从文微微沉思,袖袍中的手掌轻轻拈动,指间的墨汁将袖袍染的更黑。
时间这般过去片刻,张从文终于有所动作,道:“张晓可是留下什么线索,或者什么话。刘财,你必须事实如一的细细道来,不得有任何简略。”
话至尾声,张从文的声音很严肃,以经文学卷之身衬出上位者的威严。
张晓做事一向谨慎,他重伤临死之前回到山寨,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带给山寨中的人。
“是是是,小人一定如实禀告。”
刘财连连点头,任汗水流下,道:“张晓大人确实在临死之前留下几句话让小人带给军师。”
“何话。”张从文料想果然如此,迫切问道。
刘财略微沉思,仔细回忆了一下,不敢有任何纰漏出现,随即开口说道:“张晓大人说,让小人快快禀告军师,此次来犯三刀洞的敌人为一人,修为深不可测,手持一剑,李桥大人与其麾下三十人尽灭,张晓大人与其麾下百人也并未幸免,请军师速请大当家出山御敌,不然悔之晚矣。”
说罢,刘财跪伏在地,冷汗溢下,一动不敢动,等待着张从文的命令。
殿堂中,众人神色皆惊,能让李桥等一百三十余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张晓也只是侥幸保住最后一丝生机传出消息。
这一人,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一人。”
“一剑。”
周涛立在殿堂之中,眺望枫林红景,指抚箭矢尾羽,嘴角掀起一丝俊冷的弧度,道:“效仿江湖剑侠的风格么,我倒要领会一下,这一人一剑,深不可测到了什么地步。”
殿堂之中,无风自起,似有一根箭矢搭在弯弓之上,待弓弦震空,直射苍穹。
三刀洞恶名远扬,终年不乏自诩正义之士寻三刀洞所在,为正道树威名,斩奸除恶。
但三刀洞的存在,就是对此最有效的证明,那些人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宽大的袖袍中,指拈染墨的袖摆。
张从文并未露出异常之色,反而欣慰有加,开怀大笑道:“好,好魄力,今日有周涛侄儿出手御敌,来犯之敌必然不成气候。”
“军师请放心。”
周涛下颌高扬,鬓角垂下两缕黑发,眉似飞扬,生出睥睨众生之姿,神色傲然,冷笑道:“他一人一剑,犯我三刀洞,真以为他能无敌不成,我平日里最看不得那些自诩正道,除恶扬善的伪君子,今日我便折了他的人,断了他的剑,扬我三刀洞之威。”
此言,周涛说得是铿锵如铁,令议事堂中众人为之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周涛大人说的没错,我们三刀洞今日要告诉外界,哪怕程三当家如今已经不在了,但我三刀洞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若有敌侵犯至此,必将让他以死谢罪。”
“对,我三刀洞岂是好欺的。”
......
乱音驳杂之中,张从文文雅如初,拂袍拱手,笑道:“那本军师便先在此祝侄儿斩下那人的头颅,凯旋归来。”
“定不负军师重望。”
应声之后,周涛挺腰负长弓,束一壶箭矢,风卷衣袂,持倨傲之色,大步流星迈出殿门。
“军师,我等愿随往。”
议事堂中,殿内众人见周涛一人行如,皆是面面相窥,随即战意大涨,对张从文俯身辑礼,请战。
“尚好。”
张从文目露满意之色,低身研墨,手持毛笔蘸了蘸墨水,落于白纸之上,发冠垂下束带,随身动摇晃,纸上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端得是一副好字。
笔停,字如画。
苍劲之力透笔纸折现,战意盎然。
“战。”
殿堂为之一空,殿中众人皆请命而去。
在这座奢华华丽的殿中,唯只剩一人尔。
落座在右侧首席座椅上,张从文将那写有“战”字的纸放置在桌上,以茶杯镇压在上,手拂着笔杆,淡雅中流露出一丝倨傲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霾。
发如丝,袍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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