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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内侍口中所言,几乎就验证了微子启在宫里看到了和晏的猜测:未迟的身子是不太好了。
可微子启毫无办法,宫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他又不是医者,帮不上什么忙。加之君君臣臣的,他根本没什么立场叫未迟怎么怎么保重身体,说来说去,总归是那几句官面上的劝慰话。
闹了半天,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勤于政务,尽力帮未迟分忧解难而已。
十二月,一月,各部各级诸大小官员年末考绩;而后各国来使押岁贡,陆续来夏入京朝拜。
二月里,年节里国宴。
再是上元灯节,与臣民同乐。
三四月里是祭天祭地祭祖至春耕春闱。
然后是五月六月七月……
到了七月末,朝中忽然更忙碌起来——为了九月中旬的泰山封禅。
为了封禅,须修山道,须筑五色土为坛,须在泰山及其附属的诸小山辟场祭地,沿途则须修整官道,备车驾,仪仗等等。
这本应是极为劳民伤财的一件事,故而历代帝王多只是想想,提了也多半会被这样那样地谏回去。但未迟提的时候,凶名正盛,朝中的诸位大人都给杀怕了,哪有人敢有什么异议。而实施的时候则是微子启提出来以流民为工,以工代赈,人手不足时再用罪囚战俘补上,加之之前的贪腐案抄出来的那么多银子,所以此次封禅的准备居然根本没有损耗什么钱财民力。
虽有仪仗,但未迟并不是那种娇娇弱弱的妇人,故而他们行进的速度极快,毕竟未迟一个女人,一个上位者带头了,其他人哪里好意思拖拉?再不舒服也得咬着牙跟着赶路。
永安三年九月八日,未迟等一行人到达泰山附近的祝阳城。小城不大,有一条名为赢汶的河流横穿而过。未迟这一行人多,小镇住不下,故而有许多人便驻扎在城外。
未迟是住在城内的,夜晚早早就吹灯歇下了。但负责此行的总管——微子启,在忙完那一堆有的没的的琐碎事后回屋又习惯性地看了一会子书。到了亥时一刻,他在窗边无意中抬头发现有一道黑影出现在未迟门外,向外走。他先是心中一跳,而后是浓重的疑惑,他把手放在门栓上,只沉吟了片刻便捞了一件墨黑色的斗篷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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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银,夜深人静,来往的车马稀疏,然后渐渐开始不见行人,但桥上默默地站了一个人。一身黑色斗篷连着兜帽把他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只留下一个高瘦的背影。他扶着栏杆去看远处月光里已沉寂下来的官驿,那是未迟今日的落脚之处,沉默得像块石头。
才九月,可秋风一起,风扫着树叶,哗哗的一片响,然后就有落叶贴着地面从桥头滚了过来。眺望的人小退一步,脚下轻轻地踩碎一片枯叶。
“你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桥头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也站了一个披黑斗篷的人,也是兜帽低低地垂下来,把半张脸都遮没了。
“怎么?您是嫌我来晚了么?”
未迟的斗篷里面穿的也是黑色,于是说着话就抬手掀开了兜帽,然后解了碍事的斗篷,露出里面更轻便利落的夜行衣来。
“怎么会?我对于即将赴死的人一向最宽容不过了。又加上那人还是你。”
对面的人笑起来,声音粗砺难听得像只夜枭。
“看来我们对于谁是猎物有异议。”
“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您呢?”
“一路上的人都失败了,如果这次我也失败了,那么其他人对你而言也不过是靶子,何必无谓地牺牲有前途的年轻人。”
“您若是一直如此想法,又为何对我死咬着不放呢?说起来,当年我可也是您选出来的呢。”
“呵呵~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有今天。你和你的老师真是一样的叫人不喜欢呐!”
“您也一样。”
仿佛叙旧告一段落,双方的目光都忽地变了,像是扑向食物的猎鹰,锐利而危险。
未迟缓步走向了桥头的人,长剑的尖断有意无意地探在身前。然后在逼近对方时忽然抬手,银一样的剑锋就逼向了对方隐藏在兜帽下的脸,飘忽的攻击完全没有先兆,这是容桓教她的剑法,是那个人不熟悉的剑法。
对方丝毫没有动,未迟也完全没有撤回攻击的打算。然而就在枪锋刺进兜帽的同一个瞬间,未迟忽然觉得手上的感觉不对——那绝不是刺中一个人的感觉。
而另外一个感觉更加强烈,她觉得膝盖下一片冰凉!她低头,看见银色的光弧在脚下浮现,像是一轮小月,而后忽地腾起。这时她已经来不及撤回长剑,要退避和躲闪也都没有余地。银光翻滚着,要剜下她的膝盖骨。
未迟忽然弯腰。她用藏里的左手里的一柄玄铁打制的短刀挡住了那团银光!
这时未迟的长剑已经完全摧毁了站在阴影中的人。当他倒下碎裂,一身黑斗篷散开,未迟才看清那只是一个木架而已,外面罩着黑色斗篷,木架上顶着一只皮袋。未迟刺
一剑划破了皮袋,皮袋里面有弧形的黑影一跳,忽地缘着枪杆卷了上来。
未迟来不及管别的,箭一样倒退出去,他以右手持剑,左手同时掷出了薄如蝉翼的刀片。黑影暴跳起来,像是要粘上她的手。它暴露在月光下,是一条漆黑的小蛇。但是它没有成功,而是凌空被未迟的刀片削成了两段,落在未迟脚边,然后被狠狠地踩在了在脚下。
这时,小小的石桥四周忽然腾起了明亮的火光,早已安置在那里的火炬同时被人点燃,刺眼的火光照得未迟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来适应光线。
一片通明。
却只有她一个人,周围都是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她一振长枪,静静地立住,不动也不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这么喜欢躲藏在黑暗里老鼠毒蛇一样行事。。”
“一日在黑暗里,终身便在黑暗里了。”
四周的黑暗里漏出几声难听的笑来,那个苍老的男声说:
“何况我现在面对的你,这样的认真还是有必要的,你说呢?”
“所以,我应该多谢君上的高看我一眼吗?”
“呵呵~君上现在是你了?百渊府的每一个人都对不免君上心存敬畏。”
“你那么想杀我只是因为君上这个位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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