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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见敷衍不过,也只好微微露出点难色:“其实......文姜在京城外也是有女先生教过的。”
陶大姑问道:“那女先生可有跟来?”
黄氏摇头.
陶姑妈不以为然道:“就算是用惯了的,她人不在京城,总不好耽误了文姜的功课。”
黄氏又道:“若是普通的先生便也罢了,只是文姜当初是正经磕头拜了师门的,若现在随了高大家读书,倒像是叛了她似的。”
陶姑妈有些懵,只听过那学功夫学手艺的有师门,这科考的学子有师门,还真没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小姐的“教养嬷嬷”也有师门的。
高大家却有些坐不住了,至她回陶府重新教导姑娘们,就知道娶了皇商黄家女儿做太太的陶家二房圣眷优渥,且这房中的姑娘还又是豆蔻年华,本就是一个大大的金字招牌砸到了她面前。却不想这位二姑娘不仅从未来上过她的学,难得的几次见面,也只把她当做普通的客人来待,完全没有丝毫崇拜敬重之意,今日本想借此机会收了她做徒弟,日后教导严厉些,让她好好知道些厉害,再慢慢哄回来,却不想人家早已有了先生,竟然还拜了师门,她素以服侍过柔燕长公主为荣,现在更是心中不甘不服:“能得陶二奶奶如此看重,必是名师。却不知是哪家郡主,抑或是公主的陪读不成?”
黄氏摇摇头道:“倒也没做过陪读。”
高大家扯了一丝轻笑道:“我以往道是皇宫里的规矩最恭谨,是以宫里出来的教导嬷嬷贵重,学问自然也是皇子公主的先生最为渊博,现在看来必定人外有人,才能得二奶奶和二小姐如此倾心,或是隐居在乡野间的高人也未可知。”
在黄氏眼里所谓的高大家也不过是家里的一个高等仆妇,她能与之应答两句,话却不曾说尽也是碍着大房的脸面,这高大家却自视甚高,言语之间也已有挤兑之意,便也扯了一丝笑出来:“高大家曾陪伴柔燕公主读书?”
此乃高大家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荣耀,那时她父亲还是朝中四品,又是柔燕公主生母静嫔的族中兄弟,自然有资格入选陪读宫中,她挺了挺胸道:“正是建平六年选入宫中,至平宁九年公主出嫁。”
黄氏笑笑道:“那倒是可惜了。”
高大家勉强笑道:“有何可惜之处?”
黄氏撇了下嘴角道:“若是高大家能在宫中再留一年,或许能见得着庄太傅。我记着庄大人是平宁十年受任太子太傅。”
高大家自以为抓住了黄氏的错处,摇摇头道:“夫人对宫规有所不知,那庄大人是当世鸿儒,平日里只为当时的太子讲课,普通皇子都轻易见不得。”
黄氏故意皱了眉道:“我怎的听说庆城公主还曾与庄大人论道,庄大人赞庆城公主有君子从容之风。”
高大家哪里能得知庆城公主和太傅之事,只含糊道:“庆城公主是嫡出,与太子一母同胞,想来是不太避讳的。”
黄氏恍然道:“想是如此了”又对陶文姜道:“你师傅道庆城公主穿了男装混进文华殿,庄大人也只当她是哪家伴读的小公子,献文太子背不出一篇固本论,陪读连带受罚,公主却能一字不差背出且见解多有不凡,庄大人便信守承诺免了陪读们的板子,还道公主日后必定会是国之柱石,我原还想着是你师傅在诳我,差点儿恼了她。”
陶文姜听高大家话中带刺,也早忍不得,闻言就对黄氏嗔道:“涉及师公和庆城长公主,师傅再不会拿来玩笑的。”
此时若高大家还猜测不出文姜师傅的真身,大抵就是自欺欺人了,她果然犹不死心疑道:“敢问......二姑娘师从何人?”
文姜扬眉一笑道:“自然是庄太傅之女庄昭华。”
庄太傅独生女庄昭华,因少有才名,文思敏捷,又因太傅之故,常与皇子公主混迹于内廷,每逢宫中宴请必列位其中,作诗成赋多为宫人传唱,后又周游山水,记人情,绘地理,观天文集合成昭华游记,记录中或为青山溪泉心旷神怡,或穷山恶水险象环生,或大漠孤烟苍凉黯然,令一干文人墨客亦拍案叫绝,乃不世奇才,当今圣上都赞她一句“大士”,若能受教于她一时半日已是可炫于众人的美事,更何况成为庄大士的关门女弟子。
一时之间,众人都震惊的不知如何言说,唯有陶姑妈喃喃道:“那还真是......真是......”说了半天也没”真是”下去.
倒是陶文琳反应过来,轻声问道:“那庄秀姑娘是.....”
文姜回道:“是师傅上了族谱的养女,师傅她常年游历,外出时便许庄秀和我同吃同住。”
庄秀随陶家二房进京,只说是黄氏远房亲戚的女孩,非客非主得在陶府三月有余,平日里鲜少与人交往,但你若与她交谈必能使你如沐春风,是一等一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却不想竟然是庄昭华之女。
陶太太即使不知庄大士何许人也,见此状况还有什么不懂的,便开口道:“那庄姑娘可是贵客,以往倒怕是怠慢了。”
卞氏也觉出不妥来,陶文姜住在致远斋的东小院,那东厢房正住着庄秀,不知时觉得那厢房待客很是不差了,此时却恐简陋了,也是黄氏从未提起之故,可陶府几房人住在一处,还真没有比致远斋东小院更合适的待客之处,只能与她人情往来多些才不失礼了。
黄氏却回道:“母亲多虑了,庄秀和她娘一样深藏若虚,再不是那些空磨响的。况且庄先生云游未归,庄秀也不想多生事端。”
陶文姜也道:“祖母不知,庄秀姐姐喜静,酷爱丹青,现下里正作一副金粉观音像,想奉于祖母感念照拂呢。”
陶太太忙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真不愧是大家小姐,既不拘小节又怀德重礼,你可要告诉她,万不能因作画伤了神,那可就是我老婆子的不是了。”
陶文姜笑道:“我明儿同她一早来给祖母请安,祖母亲自对她讲就是了。”
陶太太点头称是,又问了庄秀爱什么茶,什么点心,其他姐妹也视庄秀大不同于前,相约明日一起陪着吃茶打牌。
家里住进了一颗凤凰蛋,众人除了高大家都是喜气洋洋,又挈阔了一阵便也散了,高大家紧走几步追上了陶姑妈,笑道:“令嫒灵秀,是讷言敏行之人,我倒是想因材施教,不若先从歌赋起。”
陶大姑也轻笑了一声,甩了下帕子道:“再说吧,刚想起来我婆母说起我那小女身体孱弱,应精于保养,倒不知可否愿意她奔走求学了。”连眼风都不给一个,便带着丫头女儿远去了。
高大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人站在廊下,春风亦刺骨,抚着廊柱,指甲抠进木漆里折断了都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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