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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秀服侍着庄昭华歇下,见她呼吸渐匀,轻轻唤了两声母亲,无人应她,便放下心来,又替庄昭华掖了掖被脚,取下了银钩放下帐幔,走下了脚踏见陶文姜杵在当中,也不说话,撅着嘴看她。
庄秀安慰道:“放心吧,泡过天麻的酒,遇热发散,只会让她一夜无梦,睡得香甜,不伤身不损神。”
陶文姜当然不会疑心庄秀会害了庄昭华,她郁闷的道:“师傅待我极好的,我这样算不算欺师灭祖。”
庄秀懒得应她,拉了她出门,嘴里道:“郡主不多时就要来了,咱们快去迎一迎。”
陶文姜被庄秀拖着走,不放心的频频回看,嘴里嘟囔着:“我让红裳睡在外间,万一师傅半夜醒了来,她好侍候茶水。”
庄秀一心想着即将到来的拂尘,随口应了她:“行,让红裳陪在这里,也好让青禾准备吃食迎接郡主。”
青禾自诩陶文姜手下第一能干人,姑娘待客,是花宴就少不了纸墨,是戏宴她备下了清茶干果儿,若来客是诗书传家的小姐,精食细脍清雅至极,若是行伍家的出身,羊羔儿美酒断不能少,含山郡主常来常往,青禾对其喜好称得上了如指掌。通常是先拿一块热帕请骑马而来的郡主净手,再送上一碗六安瓜片消渴,最后再准备四样点心,俱是咸口,隔一刻钟再续上一碗茶,郡主虽尊贵,却从不假意斯文,吃得美了随手就是一捧银瓜子儿,青禾得了赏从不肯独占,谢了郡主便分作三份,一份给了红裳,一份散给手下的小丫鬟们。
可今日有些不同,她得了含山郡主的赏并未立时道谢退下,一双眼睛在郡主身旁那位戴了帷帽的女子身上瞟来瞟去,她身量极细长,含山郡主身材高挑,她却还要高上两三指,在女子中并不多见,且见她一声不吭,进了屋也并未去帷帽,分明也是个下人架子倒大得很。
含山郡主见状道:“这是我新收的贴身武婢,前几日跟人喂招伤了脸还未好全.”
青禾恍然大悟,难怪不爱说话,怕是破了相,说不得伤了嘴,果然女人就不该舞枪弄棒。
陶文姜吩咐她道:“我与郡主过会儿去泡温泉水,你先准备好寝衣软巾,瓜果清茶也拣些好的送过去。”
青禾忙应了,退了下去,晚间风冷寒重,还好好的给她们掩上房门说话。
侧耳听青禾的脚步越走越远,拂尘才摘下帷帽来,见了陶文姜也有些个激动:“姑娘……”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时隔半年再见拂尘也是吓了一大跳,以往刻意修剪的淡眉早已浓密挺直,眉下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神光逼人,菱形唇色淡削薄,若不是眉心那点红痣犹在,陶文姜还当他是哪家的俊俏少年,怎么能联想到那个常缩肩拱背,沉默寡言的陶家小丫鬟。
陶文姜呀了一声,回头对庄秀道:“半年竟可以长这样高吗?我这一年都没……”
话说了一半吞了下去,她见庄秀双目含泪,抖着嘴唇喊了一声:“拂尘……”
拂尘见庄秀这样越发难受,拱手给庄秀行了一个大礼道:“劳秀姐姐挂心,拂尘日夜难安。”
庄秀掉下泪来,想上前抱了他,觉出不妥来,想说一句早就泣不成声,只好侧了身子掏出帕子来拭泪,两人相顾无言一时,含山郡主渐觉得不耐烦来,恰听到房外走廊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像是青禾回来了,忙将陶文姜牵了出来,拂尘还来不及反应,含山郡主已经掩上房门不让人瞧见内里场景,又听她对青禾道:“庄秀姑娘想静静得待一会,你不必管她,我和你家姑娘自去。”
青禾应了下,只心下纳罕:“那位伤了面的姑娘也在房内,庄秀姑娘竟不怕吗?”,脚下却未停一歇的前面领路,那温泉池子就着泉眼建在西面,一路由回廊连着主家的宅子,回廊上八角明灯高悬,半壁山庄金碧辉煌,亮如白昼。含山先进了一处厢房,见内里长榻软椅,花瓶摆件儿一应俱全,地上厚毯一直铺到里间,打开里间门,细烟蒸笼,大理石堆砌的温泉池子正在当中,这温泉房开了琉璃天窗,仰头还能见月色繁星,果然是个极舒适的来处。
含山郡主笑道:“黄家这是拿你当亲孙女儿疼啊,这样好的庄子也肯给你。”
陶文姜气哼哼道:“你小心这句话传出去被我外祖父知道了,休想再从黄家名下的商铺里买来一针一线。”
含山郡主切了一声道:“我这才是实话,善话,点着你让你知道感恩,你外祖父知道了当该谢我!”转过来对青禾道:“你可备了什么好酒?”
青禾笑了,答道:“这庄子咱们到底来的少,好酒没备得齐全,还是从家里带了几坛子果酒,郡主权当应景了。”
含山郡主满意道:“先拿上两瓮来,我喝得热热的,再下了温泉,可不美?”
陶文姜想着那厢房里已睡着了一位庄大士,这边再晕了一位郡主,那可真是热闹,便只许青禾拿了一瓮上来,与含山郡主对饮。
几杯果酒下肚,陶文姜小脸红扑扑,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弄倒了师傅我已是过意不去,怎么见了拂尘后,我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似的。”
含山郡主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你这一回做得什么事儿?”
“什么?”
“红娘戏张生,牵线西厢中!”
陶文姜征了一瞬,反应过来就啐了含山郡主一口:“你说的是什么话?那就是个男的,也算是庄秀姐姐弟弟,亲手带大了的,如今就是姐弟相见,你怎么好说话脏他们?”
含山郡主冷笑一声,倒了一杯酒自饮了,斜睨了陶文姜道:“你就是个傻子!那一个我不知道,可你庄秀姐姐可不一般,能让她放下架子,给亲娘下药也要见上一面的,我琢磨着就是你也未必有这个分量。”
陶文姜又呆滞了半刻,想着庄秀与拂尘点点滴滴,又摇摇头道:“不会的,庄秀姐姐可比拂尘大。”
含山郡主皱了眉看陶文姜,以为她与许子扬情根深种,“情”字早该开了窍,怎么还这样懵懂不清,想到了这里又想起一节来,自腰间系着的荷包里取出一物,拍在炕桌上,努了一下嘴道:“你上回落在我府里的。”
陶文姜不看则罢,看一眼倒惊出一身汗来:“你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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