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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二月春犹浅,红梅尚露胭脂脸,行商走贾比肩立,遍插酒幡街衢连。
太阳已高高越过枝头,长安的西市热闹非凡,吆喝此起彼伏,客商车水马龙。一辆明黄帷篷,硃班轮毂的马车,在前后十余骑的伴随下,从市坊旁边缓缓行过,走在返回秦王府的路途中,马鞍上的几个青壮年不时将目光瞥向喧闹的西市。
马车中,头戴金附蝉三梁冠,身着九环带赤黄棉袍的李世民正襟危坐,闭目不语,只听到并肩而坐的长孙王妃在絮念不已——
“我就知道今天进宫去,会遭到冷脸!你看尹德妃那爱理不理的样子,似乎咱们欠了她万贯家财。父皇说要晋封你为尚书令,她在旁边不停地咳嗽,那表情是十万个不乐意哩!父皇身边有这样的后宫主子,咱们可得提防着点啊,对不?”
“嗯?啊……是啊。”
长孙王妃侧过头来,握着丈夫的手,笑道:“二郞,你在想什么呢?”
李世民轻叹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皱着眉头,回答道:“今日,父皇虽然很高兴,对我又是夸奖又是班赐,但是,对于我剖析的敌情大势却不甚在意,只敷衍了两句,这着实让我担心啊!”
“父皇是不是心里已经有数了?”
“但愿如此,”李世民反过手掌来,握着妻子的手,说道,“若父皇心里有数,我也就放心了;只怕是有人报喜不报忧,一旦边尘再起,大唐将措手不及啊!另外,听人说,后宫众妃索贿不止,外官投其所好,趋之若鹜,这不是国家的幸事啊!如果母后还健在,那该有多好啊,”李世民有些伤感,低下头去。
“是啊,”长孙王妃接过话来,说道,“窦太后是如此贤明,记得我过门没有多久,她老人家便手把手地教我纺纱织布,还教导我们这些儿媳妇要懂得‘妻贤夫祸少’的道理,告诉我们,妇道人家把屋里的事儿管好喽,夫君们在外面才能做好事,做大事哩!”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母后岂止是贤明,更是睿智啊!那是大业年间的事儿了——父皇时为楼烦太守,有西域友人奉送了两匹汗血宝马,父皇万分高兴,爱不释手,母后却说,此物不祥,将祸及家人。父皇问及原因,母后说,炀帝猜忌成性,若将宝马进贡长安,或可暂保平安;若留在楼烦,为人所闻,必招妒意。”
“那后来怎样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炀帝寻得一个口实,治罪父皇,革职待办。母亲震惊之余,闻讯而动,找到西域友人,倾尽所有,又购买了两匹宝马,连同先前的那两匹一起送到长安仁寿宫去,这才请得旨意,把父皇接回家来。一家人重聚时,泪如雨下,抱头痛哭。那时,大哥、我和三姐年长些,对此事记忆犹新,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唏嘘不已啊!当年,若非母亲此举,父皇定难逃脱昏主魔爪,又岂有我们兄弟姊妹的今日之位?”说罢,李世民惆怅万分,抬起头来,看着金丝圆篷车顶,喟然叹道,“哎,可如今的后宫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叫我如何不思恋故去的母亲呢?”
长孙王妃一番好言劝慰。
两人正在说话时,马车已到秦王府大门前了,只听到守门军校在车外禀报道:“秦王殿下,霍公的信使孟通自延州而来,现在正殿等候。”
李世民听闻,与妻子相视一笑,说道:“‘说曹操,曹操到’,我正想了解一下延州那边的防务情况呢!你且回去歇息,我先接见孟通,稍后再回来。”
“嗯,”长孙王妃点点头,说道:“你先忙公事吧,替我向三姐和姐夫问好。”
……
秦王府正殿内,孟通已恭候多时,见李世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连忙跪拜于地,说道:“孟通奉霍公之命,有书信呈送秦王殿下。”
李世民入坐后,把手一抬,笑道:“起来说话。孟通,你这一路上还顺畅吧?”
“回殿下,”孟通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四日行程,快马加鞭,只是路遇春汛,耽误了些时辰,”说罢,孟通双手将柴绍的书信呈送上去。
李世民接过信来,展开细读——
“柴绍谨拜秦王殿下:
欣闻王师骁勇,锐不可挡,殿下指挥奇兵,于浅水原大破薛仁杲,枕尸百里,战利如山,朝廷为之振奋,国人为之欢欣,西北一时清宁,诸贼闻之屏息,此乃我朝开国之壮举,近人无可媲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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