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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夜鹄声声,篝火成簇,辉映战旗。
黑沙河南岸火光点点,唐军大营里一片沉寂,偶尔从伤兵营中传来阵阵凄苦的呻吟,令人难以入眠。
营地中央,一顶戒备森严的军帐里,人影幢幢,喁喁有声,唐军步骑领军会合一处,乐纡、宋印宝两位年青的军将分席而坐,正在商议军情,他们身后各自站着数名校尉,垂头低眉,若有所思。
乐纡盯着宋印宝,大声说道:“霍公料敌如神,宋将军带领步卒及时赶到,真乃雪中送炭啊,今夜咱们便潜渡黑沙河,步骑协同,反击对岸的梁军!”
宋印宝不动声色,缓缓说道:“末将奉命到此,扎营南岸,协防骑兵,以待大军到来,并未受命渡河反击。”
“呵呵,”乐纡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取胜之道,在于应机而变,宋将军行军有年了,想必知道个中道理吧!”
宋印宝也淡淡一笑,回答道:“应机而变,固然不错,然而依今日的形势,却当凭河坚守,等待大军,方是上策,何况……”宋印宝稍稍停顿,似在斟酌词句,接着说道,“何况,连日来修建的浮桥已为敌虏所毁,渡河夜战,岂能成功?”
“无需浮桥仍可夜袭敌军,”乐纡胸有成竹地说道,“此前,我已派人侦伺过,此去下游三十余里,有一处平缓的沙滩,水深不过及胸而已,人马皆可泅渡。”
“舍近求远,绕道奔袭?”宋印宝不禁皱起眉头,忧虑地说道。
“唯有如此,方能出其不意啊!”
宋印宝没有吭气,只缓缓地低下头去,盯着面前案几上一支焰火闪动的蜡烛,顾虑重重。
这时,宋印宝身后的一名上了年纪的校尉轻咳一声,朝着乐纡拱拱手,说道:“乐将军,我军自延州远道而来,对于此处的地势,本无梁军熟悉,既然我们想到了利用河滩泅渡,发动突袭,难保对面的敌人没有想到啊!”
“有道理,”宋印宝抬起头来,看了看身后的属下,投去赞赏的一瞥,然后扭头对乐纡说道,“若果真如此,敌我双方极有可能在途中遭遇,到那时,突袭战变成了遭遇战,形势未必与我有利啊!”
乐纡听闻,哈哈大笑道:“宋将军多虑了!我大唐王师深入敌境数百里,威震敌胆,他们自守有余,何敢渡河来攻?”
“既如此,”宋印宝嘴角一翘,哂笑道,“乐将军怎会有前日的北岸失利?”
“这……”乐纡一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
“若宋将军不愿出战,”乐纡身后的一名年青校尉也挺直腰板,大声说道,“步卒兄弟尽可留守大营,我们骑兵自当潜出河滩,反击梁军,以雪前耻!”
宋印宝瞅了对方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部奉命与骑兵会合,坚守待命,至于会合之后,骑兵作何打算,我部无权干涉,不过,”宋印宝语气一转,接着说道,“我奉劝诸位,不要轻举妄动,免得一败再败,到时在军帅那里……”
“在军帅那里,我等自有说法,无需宋将军操心,”乐纡不等对方说完,把脸一唬,抢过话来说道,“丢了北岸,是我们的事儿,抢回北岸,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既然他人不愿帮忙,那只有咱们自己动手了!”
“乐将军如此固执,不顾大局,急于立功,宋某无话可说!”宋印宝也来了气,眼睛上瞟,神情漠然。
乐纡冷笑一声,说道:“宋将军在长安城中有人撑腰,自然不屑于战场立功,只要随队出征,便四平八稳地有了军功,可不像咱们这些终南山里出来的村夫莽汉,一丝一毫的军功赏赐,都须拼了性命才能得到。”
乐纡身后的几名校尉听闻,也掩面而笑,嗤嗤有声。
“你!”宋印宝怒不可遏,指着对方的鼻子,气得浑身哆嗦,这名齐王府管家的儿子,自从军以来,还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嘲讽,这时怒吼道,“姓乐的,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只可惜骑兵兄弟们又要跟着你去送死了,我这就回营去,飞书霍公,呈报此处危局!”
话一出口,整个军帐内嗡嗡一片,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不已,眼看刚刚会合的两支队伍又将分开,各自为战,且前途未卜,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报--”
正当众人莫衷一是时,一名军校小跑入内,气喘吁吁地跪禀道:“阳山城军帅令!”
“念!”乐纡、宋印宝几乎同时站起来,异口同声地喝道。
“帅令:宋印宝部与乐纡部会合后,步骑协防,谨守黑沙河南岸营寨,坚壁勿战,以待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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