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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次日,赫连昭随玉真公主仪驾前往南诏国。是日炎威虽退,淡暑不消,是故一路且行且停,不疾不徐。玉真公主今年也是十七,起初见到些街市景象还颇觉新鲜,到了城郊见满目尽是老树枯荷,顿觉无趣,便把赫连昭唤到了她舆内。赫连昭本不愿去,但见玉真玲珑可爱、毫不骄矜,二人本年龄相仿,不多时便玩在了一起。玉真见赫连昭眉间隐有忧愁,问道:“你怎的心事重重?总不是才出都城便想家了吧。”赫连昭摇摇头,见玉真一脸关切,又不便如实相告,只笑道:“我只当全天下的公主都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不料玉真姐姐待人却如此亲切温柔。”玉真伸手刮刮她的鼻子道:“虽是夸孤,听着却不像好话。”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转,她轻声问道,“孤猜,你是不想嫁给珲王吧?”赫连昭被她说中心事,只默默不语。玉真轻拉住她的手道:“傻妹妹,这珲王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生父本可以当上一国之主的,只因身陷沉疴、命不久矣便让给了他的王弟,当今的昌明国王。孤向南诏人打听过,昌明国王对珲王素来千依百顺、宠爱有加,而他又对你如此倾心,你嫁给他,过得必是蜜里调油般的日子,有何不好的呢?孤倒宁愿是你。”赫连昭见她话里有话,便道:“玉真姐姐身份尊贵,怎好和我相比呢?琛王是南诏大王子,日后也当是一国之主,姐姐何须满面愁容呢?”
玉真苦笑道:“妹妹,你是不知道,琛王嵇汐虽是长子,却是庶出,他生母张贤妃虽得宠数十年,因出身寒微迟迟未得到后座。而唯一的嫡子则是二王子璟王嵇源,其生母是已故的嘉懿王后。二人年龄相差无几,南诏朝中关于立长立嫡纷争不断,璟王在南诏朝中、军中亦颇有威望,处处与琛王相争。南诏下任国王究竟是谁,岂敢轻易断言呐。”赫连昭“哦”了一声,又道:“玉真姐姐是我大殷皇家的嫡长女,今上将姐姐嫁予琛王,这层用意,昌明国王不会不明白的。”玉真闻言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会讨人欢心的。”她轻叹一声,拧眉望着赫连昭道,“孤嫁给琛王,最怕被有心人利用摆弄。若琛王大业不成,孤怕是性命堪忧。”赫连昭自知皇子皇女们生于宫廷、长于权谋,玉真一番肺腑之言,自有三分真心、七分拉拢,他日怕免不了借她的这层关系,拉珲王入营。她对珲王半点不知,如何敢替他表态?当下也不接话,将话题绕了开去。玉真玲珑剔透,自然明白赫连昭有意为之,既已试探出了大概,便也按下此话不提。二人离乡远嫁,长途跋涉本应苦不堪言,但一路谈笑,诸般周折、颠簸也好受了许多,二旬后一行人顺利抵达南诏都城大厘城。
是日九月十五,琛王嵇汐、珲王嵇源同日婚嫁,大厘城万人空巷、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纷纷涌向街头,看王家迎亲仪仗鸣锣喝道、车辚马萧,好不热闹。仪驾入了武成门便是王宫,婚礼于金戈殿举行。待两对新人行礼完毕,已月上枝头。金戈殿千支高烛齐燃,亮如白日。两对新人在王座上下首的席位坐下,嵇偊满面春风,笑意融融道:“今日乃琛王、珲王喜宴,莫论尊卑,众卿畅饮尽欢,不醉不归!”于是座上觥筹交错、交杯换盏,美酒倾杯、玉瀣盈樽,热闹非凡。嵇偊见众人把酒言欢、兴致高涨,十分得意,便命乐师、舞娘献技。
只见瑞烟縤幕中舞娘们娉婷而出,为首的舞娘螓首蛾眉、袅娜多姿,端的艳光四射。众舞娘身着五彩裙,彩带绕肩,轻盈若柳,满堂宾客无不喝彩。一曲舞毕,嵇偊见众人兴致盎然,便命舞娘们再献绝技。为首舞娘便换了身宽摆衣裙,独做胡旋舞。弦鼓声起,但见舞娘荑手纤纤,宫腰搦搦,舞急如风,裙摆翻飞,姣若流风回雪,疾如风行千里。艳丽面庞在裙衣摇曳中时隐时现,云纹帔帛绕肩曳地,随着乐声漫天飞舞,好似万丈云霞铺地,粲然冶丽,令人目眩神驰。舞娘随之绕旋帔帛,宛若虹彩夺空,光影斑斓。众人连连叫好,舞娘愈发眉飞色舞,帔帛收回宽袖中,换做两根锦带飞出,末端各系着一个镂空银铃,随着舞娘的旋舞叮咚作响,清脆动听。但闻鼓声加急如骏马奔驰,舞娘双臂一抖,银铃直击席侧晋鼓,鼓声隆隆,仿佛铁骑突出。众人兴致愈发高涨,纷纷击节叫好,舞娘媚笑连连,盈盈眼波划过众人,极速飞旋,银铃随之发出清脆跃动的铃音,煞是好听。众人掌声雷动,那银铃蓦地破空而出,直直地向赫连昭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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