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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晴日,天蓝的透澈。
嘉树新买了瓶桂花香水,不是什么大牌子,是在网上买的桂林特产‘刘三姐’牌的深黄色瓶桂花香水,上面写着花香怡人四个字,像是九十年代的纪念品。刚按下喷头,香气还没均匀的四溢开,桌上的电话就显示着居哲两个字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接听后淡笑着拉开窗户,向下看去,居哲一袭深蓝色的大衣,仰头一笑,比温和的好天气还让人觉得舒心畅意,他扬了扬手中的早餐,清朗的声音喊着:“快下来啊,就快赶不上车了!”
“这就来!”嘉树缩回脑袋,披上大衣,随手拎起帆布包跑下了楼。
“不是八点半的车吗?来得及!”嘉树走出门,整理着大衣。
居哲上前拉起她的手跑向客运站:“来不及了!还剩不到十分钟了!”
嘉树猝不及防的被牵住,跑了起来,嫌这样跑着说话太累,也不跟他再争辩。等到了地方,嘉树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还剩五分钟呢,我们这离车站近,五分钟就能到。”
居哲把票递给她,笑了笑:“我怕赶不上。”“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给,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他边说边将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隔着袋子还能感到温热。
“谢谢!”嘉树接了过来,握在手里暖手,已经三月下旬了,万物复苏,天气多是暖的,但风仍微凉着。
居哲在她身侧走着,两人一同坐在略显破旧的小客车中,座椅靠头的位置,套着美容院的广告,车窗上厚薄不均的灰尘在一冷一热的空气中,凝成了斑驳的灰迹,将干净透明的窗蒙上了一层模糊氤氲。居哲看着这窗,目光渐渐移到嘉树的侧脸上,他想起了嘉树那双明媚却带着晦暗的眸子,他希望她的眼睛能亮起来。
“你没坐过这样的车吧?”嘉树喝着豆浆,把窗拉开了小缝,让车厢中霉味与人们身上气息混合出的古怪味道散发出去。
“没有。”居哲淡淡的说,向里面斜了下身子,避让过道中拎着大小包裹穿梭的乘客。
嘉树转过头来,无瑕可挑的脸庞上少了几丝风情万种的韵味,多了年轻女孩的活泼:“我都快一年没出来了,一会儿到地方我想去山上转转。”
“好。”居哲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低笑,没想到是孟令成给他发的,他说今天要跟嘉树一起去霍仙镇,孟令成当时就炸了毛,叫他洁身自好,好一串大道理砸过去,见他‘执迷不悟’,就自己生闷气不理人了,没想到这会儿还是给他发了小游攻略。
“阿成刚刚给我发短信,介绍了一些地方,农宿和村庄。我周一没有课,如果你想多玩几天我也能陪你。”居哲声音温和清澈,听在耳朵中,像风吹过。
嘉树脱口问:“阿成?你认识阿成?”
“嗯?”居哲也愣住。
“哦,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朋友也叫阿成是吧?我还以为酒吧的酒保......”嘉树笑了笑,把喝光的豆浆装回袋子里。
居哲看她迷糊的样子,嘴角抿着淡笑,耳边又传来嘉树懒倦的声音:“到地方叫我啊,我先睡会儿,昨晚看电影到十一点,早上困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嘉树打着哈欠,手掌极其自然的握住了居哲的手臂,头也靠在了他的肩上。
她乌黑的发丝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这还要怪居哲,他突然打来电话,她不小心把香水都喷在了手上,开窗时又去拨弄头发,所以她现在像一朵盛开的桂花树,甜香四溢的。
那天当她靠在他肩上时,居哲就像被人点了穴位,僵直了上半身,连腿脚都木然的不会挪动了,整个人四肢僵硬的坐在那里,脖子耿直看着前面,只剩一双眼睛还能左右活动,不知是不是两个人靠的太近的缘故,他的脸也带了微红的色彩。
那一刻,他觉得欢喜。或许这钟情来有些的仓促,但他什么都不在意。他觉得她很柔软,像飘在沼泽上的柳絮,让人觉得怜惜与心疼。
他看不到的位置,嘉树感受到他的僵住的身体,恶作剧成功似的偷偷一笑,又怕被发现,赶紧敛了笑容,不一会儿真的沉沉的睡着了。
小车行驶在小路上,车窗外路两旁白杨树在眼前却一一闪过,脑海中停留着的不知是哪一棵的影子。稻田还是秋天的模样,放眼望去只有路边渐绿的草宣示着春天来了。
车行到了半程,他才渐渐放松下来,肩和手臂紧张的肌肉缓缓松懈着,耳边是汽车老旧零件的撞击声,前后大叔大妈聊家常的闲嚷声,最清晰的是身旁这个女孩轻浅如羽毛的呼吸,她好像很小心,不敢发出太大声响似的。
那一刻居哲在想,他真的想带她走,一股强烈的念头怂恿着他,不要再回去了,你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可以去你家的船舱上观海,可以在公园树下畅谈着小说的世界,只要带她离开那三幢小楼,就怎么都好。
快到达终点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下,车厢后面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下车还要拥挤着。居哲拍了拍嘉树的手背:“到站了,嘉树,到站了。”他声音和缓,不像在叫醒熟睡的人,倒像是在催眠。
嘉树迷糊着睁开眼睛,捂着嘴巴打着哈欠:“这么快就到了啊,走吧走吧!”她的困意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前面的人走的差不多后,居哲才站起来,发觉胳膊被压得发麻。
“我们去哪啊?”嘉树问。
居哲指了指对面山:“阿成说,沿着张记点心右走,会过一个桥,沿着路上去,就能到安佛寺。先上山还是先去你说的...鬼屋?”
“上山吧,我想走一走。”嘉树活动着手腕脚腕,跑向旁边商店,回头喊道:“你等我下啊,我去买水!”
霍仙镇说是城镇,但并不繁华,以车站为中心开着几家超市、饭店。镇下有十几个村庄,弯弯绕绕的分布着,离的最近的是潭庄村,嘉树说的鬼屋就在那里。
居哲又看了一遍孟令成的短信,嘉树已经抱着两瓶矿泉水出来了:“走吧!”
居哲在她身侧走着,试探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松河县?”
“三年前。”
“你小说写得那么好,怎么不当作家呢?”居哲转头问她。
嘉树扶着石桥,灰白的石头极其粗粝,提起这个她的心脏隐隐抽搐着:“有些事上,有些人没机会选择,她们是被选择的。”
“你在这里实习,打算留下做老师吗?”她转移着话题。
“还没打算好,其实我想继续考研究生。”
“那你同学呢?”嘉树又问道。
居哲低叹了一下:“他去年就工作了,其实他想去外面发展,但又觉得在家里很安逸,不想离开。”
“这么年轻,怎么选都没错,反正怎么样最后都会后悔。”嘉树笑道。
“是这样。”居哲淡笑。
过了桥,是一个小山丘,开阔的空地上,有一个木黄色的长亭,嘉树指了指那边:“去那坐坐吧。”
“好。”居哲应着,跟着嘉树坐在长亭最前面的位置。
这里地势还是比较高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商店、行人、小湖泊,就有种爬上山的成就感,其实还没爬到半山腰,人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觉得满足,然后又欲壑难填。
这样日光鼎盛的天气,风和气暖,山间偷藏着些许未脱冬衣的枯枝,但丝毫不影响绿意丛生的生机盎然。嘉树靠在栏杆上望着这陌生的景致:“我希望能有机会来这样的地方生活。”
“你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我是说,在这样的山村,建一座房子度过下半生。最好是两层的阁楼,被植物环绕,一年四季周围都有绿色。”嘉树支着下巴望着居哲:“然后扩开一个庭院,院子左右围成菜园,种上时蔬和瓜果,你去农村生活过吗?”嘉树忽然问道。
“还没有。”居哲淡笑着回答,“你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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