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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嘉树换了酒红色的长袖连衣裙,叫居哲一起去吃面:“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去路口买烤地瓜才知道,刘大爷过世了。”
居哲微诧后低叹:“才短短一年多...”
“好在过完了冬天,夏天是暖的,也不会觉得那么凄凉。”嘉树不知道是在说刘大爷离世前的心情,还是在说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说的那家面在哪?说不定我还吃过!”居哲转移着话题,不时看向嘉树,路灯远不及月光明亮,但却透着橘色的暖光,照在她酒红映着大朵黄花的裙裾上,古旧的风情中带着温婉的雅致,像幅名画,知道它的名贵后只看一眼,就能记得一辈子。
嘉树背着手,圆润的浅咖色鞋尖轻点着地面,灵巧的绕过地上的杂物,边走边笑着说:“你肯定没来过,孟令成不喜欢吃面!”
“你怎么知道?”居哲诧异的问。
“玫姐告诉我的!”嘉树笑盈盈的说。
居哲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我忘了。”
“就是这儿。”嘉树停住脚,手臂轻抬弯着比柳枝还好看的弧度,揪下一片柳叶,捏着叶茎在指尖捻着,朝店门扬了扬下巴,对居哲介绍着。
居哲跟着嘉树进了面馆,很简陋,墙上贴着因年久褪了一层色的牛皮纸菜单,桌椅都是木头的,也看不出年龄,小店不大,一楼只坐得下四桌、十六个人。
腰间围着白围裙的老板走出来,啤酒肚还像从前一样大,朗声笑道:“嘉树!诶呀你可是有日子没来吃饭了,上哪儿玩去了?”
“我又不用开店赚钱,还不是想去哪去哪!”嘉树一笑,拿起菜单。
“又气我是不是!”老板笑着,看了眼居哲,打趣着:“这是你对象?”
嘉树把视线从菜单上挪开,转头看了眼举着,眼中带着调皮的笑意,对老板说:“不是,他一看就比我小,是我弟弟!”她鼻子蓦地一酸,真好,她也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叫他一声弟弟。
老板一脸不信的笑着说:“你就糊弄我吧!”
“你看你还不信。”嘉树笑着说,然后指了指菜单:“我们俩一人一碗面,再来一个拔丝地瓜,糖不甩和锅包肉,你还要什么吗?”
“不用。”居哲淡笑着说。
“这几样啊,那可得等会儿了啊。”老板记好,转身递给了服务员。
“没问题啊,我们也不急。”
老板说慢,其实也很快,她们面还没吃完菜就上来了,嘉树边吃边跟居哲聊天,笑的自己前昂后合,筷子一抖,拔丝地瓜掉到了桌子底下......
回去的路上,嘉树问居哲:“你有什么理想吗?”
“有啊。”居哲想都没想就说道。
“是什么?”嘉树饶有兴致的问。
居哲抿着的笑带着回忆的温馨:“小时候我很喜欢钢琴,但家里条件不是那么好,所以我从来没跟爸妈说过,自己经常在本子上画钢琴键,后来被我妈看到,第二天我爸就给我买了一架钢琴,我妈说钢琴班已经给我报好了,让我好好学,那时候我想当一个音乐家。”
“现在不想了吗?”嘉树疑惑的问,心里暖洋洋的,为居哲父母对他的好而开心。
“从很久之前,这个理想就变成爱好了,我现在只想专心学术,留在学校继续教授本专业的知识。”居哲眼中带着坚定与理想的涟漪。
“那我现在是在跟未来的居教授一起散步呢吗?”
居哲只是抿着唇淡笑,桃花眼低低的垂着,比此刻夜色清风都温柔。他看到路对面有琴行,于是停住脚,对嘉树说:“我给你弹一首曲子吧?”
“好啊。”嘉树开心的跟着他跑到琴行去。
那晚他穿着白色五分袖的T恤,黑裤子,很休闲的装扮,却在坐到钢琴旁时闪亮的像位王子,剔透清朗,温润优雅,一曲最简单的卡农从他指尖倾泻而出,嘉树站在一旁笑着,哽咽的笑着,红着眼眶的笑着,觉得可惜,觉得留恋。
一曲完毕,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没人责怪他随便使用钢琴,优美的音乐总能让人欢欣。
“今天一天太累了,我明天会起来的很晚,你别来叫我啊!”嘉树关房门前玩笑着警告居哲。
“好,那你起来了来叫我。”居哲不做他想的应着。
嘉树满意的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她卸了妆,将纸张平铺在桌上‘沙沙’写着什么,然后将闹钟定在凌晨一点,迅速的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都快十点了,居哲还没听见嘉树敲门的声音,早餐没吃,刚开始还有些饿,后来就没感觉了,他想着嘉树的话,没去敲门,可一看时间觉得实在太晚了,就起身去敲门,走到门前手都抬起来了,想了想又放下,转身回到房间,倒了一杯水喝。
电视开着,他坐在椅子上也在看,可总是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所以手机铃声响起来的一刻,还把他吓到了,轻微的一哆嗦,自己也笑自己的失态,伸手拿过手机,见是嘉树的号码,还以为她终于起床了:“你起来了啊?”
电话那边却传来陌生男人声音:“你好,是小哲先生吗?”
居哲虽然觉得这个称呼很别扭,但还是立刻应答:“我是居哲,你是谁?”
“我是松江警察局的警察,今早八点五十六分接到群众报案,我们在河边打捞起一具女性尸体。河岸上留有遗物袋,装着这部手机,你现在人在什么地方?我们需要确认死者身份......”
居哲目光一寸一寸变的灰白颓落,他疯了似的夺门而出,冲到马路中间拦出租车,司机一脚刹车大吼着:“干嘛呢!长没长眼睛啊!不要命了!”
“去河堤路,去河堤路!”居哲猛地拉开车门,像是要掰掉它,情绪激动的朝司机吼着。
司机见他有急事的样子,也不再计较,五分钟不到就将人送到了地方。
居哲紧紧抓着掌中的手机,看着一群人围在那里,他的脸色就像脚下的石砖一样,褪了色的灰白,一丝血色也无,额间一根青筋凸着,忍耐到了极点。他一点点拨开人群,终于看到那一角白布,居哲差点无法站稳,恍惚着向后退了一步,喃喃着:“嘉树...嘉树,不会的,不会是你的...”
“同志你好,我们是...”警察走上前来对居哲说着。
他完全听不见警察在说什么,径直走到白布前半跪在地上,手掌无法控制的轻颤着一点点伸了过去,指尖都泛着苍白的羸弱,他捏起一个角落,强迫自己掀开,当那一缕手指粗细的发丝撞进他的视线里,居哲就知道了,可仍带着一丝幻想与期望,将她整个脸露了出来。他的瞳孔一下一下的收缩着,当他清楚看到这个姑娘的长相时,立刻将人重新盖好,赤红的眼中只剩无法比说的悲痛,浓浓的绝望与深沉的不甘,他仍是那个清朗少年,却再也不见一丝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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