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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回来,我并无不舍她的留恋,但却突然心怀感激。儿时所有经历再看一场,痛着但也平静。若是她不曾给我生命养我长大,我还是我么?我又还有余地来评论她的对错了么?
于其念怨着她,不如去念怨人性。每个时代打磨出来的人们多少都会被烙印上有他们那个时代特有的病态。怪只怪人性愚昧人眼浑浊,永远难跳出自身看全身处境遇。”
“……芳姐……你看开点……”
放在腿上的手里紧握着那张李芳没有接的纸巾,崇笙一时言语哽咽,不知说何是好。她说的东西是那样极端阴暗,可又似乎无法反驳。
李芳平静淡定的讲述里,崇笙犹如身处其中,连画面里一草一木,人物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如此清晰。
她仿佛看见那个身着破旧衣衫皮肤黝黑的小女孩,身处于荒凉苍劲的大漠腹地,一望无际的平原黄沙飞扬,打在她的脸上,飞进她的眼里,她既不哭闹也不躲避,只双手用力揉搓着自己双眼,迎风直立,倔强又脆弱孤独而独立。
她就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拥抱住她,可她拥入怀里却是一团虚无的飞沙和空气。她就是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崇笙独自感受着那样生生不息的绝望。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答在手里的纸上,悄无声息的潮湿了空气潮湿了心,崇笙彻代入了李芳的思维,想要试图安慰她,却又在心里嘲笑
“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如何去安慰她?”
“不用安慰我。”
李芳似乎看穿了崇笙内心此刻苍白的对话,微笑平静的继续讲述着剩下的事情
“那年我十八岁的盛夏微动,在田里劳作时永远都是一身潮湿汗流浃背。
耳畔同时响起了两个人的呼喊声。一边是邮差远远举起手向我挥舞着川农大录取通知书的激动和朝贺,一边是我母亲远远冲我兴奋的告知我可算是遇上了好人家。
邮差风雨沧桑却真切感动在左,母亲苍老佝偻声显轻松释然在右。左右两人各向我奔跑靠近,我看着左边良久,最后还是跑向右边去迎接了我的新生活。
他叫孙志勇,我十八那年他已32。他父亲也是去世多年,家中只有一个大我八岁的妹妹和一个多病老母。
他从16岁开始在外打工养家,长年省吃俭用导致身形瘦弱矮小,外加他性格腼腆不善言辞,所以直至那年也只谈过一个城里女友还被其家人嫌弃给生生戳坏那段感情。
她妹妹也只读了初中便辍学外出打工,后来她母亲身子越发羸弱,不得不留家照料也未嫁人。
两兄妹外出那些年积攒丰厚,回家大肆翻修了破旧老房,全用的高档材料,清一色实木棕红家具,进口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甚至还花了几千安了个座机电话,也置办上了拖拉机。在那个年代我们那样的地方,他家的所有东西都是富甲一方的标志。。
他给我家一万的彩礼也自然是方圆八百里奇闻逸事一桩,人人皆感叹艳羡我自带富贵的命理,我母亲自然是赚足了尊严和体面。
我母亲捧着那一万雀跃颤抖,一日未放便连忙托人找关系给我弟弟预定好了某国企单位的基层厂工之位。谁又可知道他日他竟会随性辞职,那样糟蹋我的嫁妆和我母亲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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