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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居城被攻陷的捷报传回的次日,屯扎在沿口镇已达四日之久的赵营立即开始乘舟船北上。
不算已走陆路到达上游的覃进孝部,剩下七千赵营人马分成三批,头一批二千人,主体为老本军右营,作为主将,熊万剑负责将已经装配好的诸多钱粮辎重押送到上游。这批人不多,押送后勤物资为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其实早在第三日的夜间便已登船出发。
次日清晨,离开的是沿口镇赵营的主体,包括老本军前营、老本军左营、飞捷营、亲养司等各司人员以及老本军后营的一部,战兵与随军人员加起来将近五千人。这批人所需的船舶最多,也是此次沿江北上的主力。
在码头,整装待发的赵营兵士中间,弥散着一种不同往日的严肃气氛。来往舟船不绝,队伍移动中秩序井然,甚至无人喧嚣。人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不敢随意言语,因为昨日赵当世的举动令他们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昨日在江边,面对相执不下的吴鸣凤与刘孝竑,赵当世最后归责于己,并做出了惊人之举:用腰刀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汉末曹操割发代首,以正军纪,赵当世此举效仿的对象便是他。
“军纪有云:无令擅杀,且涉及无辜者,悬首示众。”赵当世一手持刀,一手握着自己的一束细发,看向早已瞠目结舌的众人,“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山军纪前,我本该立即授首刀下。然当前军中不可无我,权且以发代首,诸位觉得如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当下时节已是礼崩乐坏,可赵当世毕竟乃一军之主。万人之上的地位,不要说以首偿罪了,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也无人敢提出任何异议。从这一点出发,赵当世能主动削发,完全可称是“大刑伺候”了。
作为稽查使,刘孝竑再秉公执法,也不可能加罪于赵当世,赵当世没有推诿主动揽责已经令他颇为讶异,而这下赵当世更是以断发以明志,他难道还能说不满意?至于吴鸣凤,那早已是大惊失色,抢上前去抱住赵当世直呼“不可”。
“将我这束发悬在城中最高塔楼上示众,旁边挂牌‘罪者赵当世,削发代首’。”赵当世义形于色,声音洪亮,吴鸣凤颤着双手连声诺诺,小心翼翼将他的头发接了过去。
刘孝竑见吴鸣凤那低眉顺目的模样,心中骂一句“马屁精”,而后道:“法不加于尊,主公以发代首,足以服众!”言罢,高高拱手,“主公既然认为军令有错,现下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他说话时眼神瞟向江岸,半点也不看赵当世,话中意思便是“你戏做罢便该做正事了”,对他而言,救人更为重要。
赵当世颔首道:“这是自然。”旋即一道命令下去,江岸边闭目待死的妇孺老弱立时捡回性命。只是他们的眼中并没有半分感激,甚至没有人说话,只是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开了这个血腥的屠宰场——赵营杀了他们的家人,焚毁了他们的家业,血海深仇之下,说什么被赦免后的感恩戴德?痴人语耳。
使命已达,刘孝竑拍拍衣衫上的灰土,不想久留,招呼杨绍霆离开。赵当世说道:“我那里还有些伤药,稽查要用,自去取便了。”
刘孝竑淡淡道:“谢主公。”言罢,飞脚离去。
今日之前,在刘孝竑的心目中,刨去肮脏的流寇身份,赵当世最多只是个善战多智的人杰。岂料一观,看法大变,原来其人智计思虑更胜征战。
短短一句话,便化解了自己与吴鸣凤之间的矛盾,并且利用此事大作一番文章。表面上看似罪己,实则一举两得,既整肃了军纪,起到了示范作用,也从侧面加强了严于律己的形象。看似是他赵当世自己的事,实质上发散到全军所起的效果,绝对比以往任何一次刻意的整训、处罚更具有震慑效果。
“原以为不过是个黄巢,孰料竟不亚阿瞒朱三。”远离了江岸,刘孝竑急促的脚步慢慢平缓,边走边喃喃自语。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并没有觉察到身边的杨绍霆诧异的目光。
阿瞒即曹操,朱三则是朱温。此二者皆以狡诈多谋著称。眼下刘孝竑没头没脑来这一句,虽未加主语指明他所说之人的身份,但能以此等人物相类比,具备资格者是谁?杨绍霆自然想到的是赵当世。
不过杨绍霆并不敢吱声,仍然默默跟在刘孝竑身后。刘孝竑待他甚厚,甚至不避嫌,曾私底下对他说过“赵虽雄勇,大抵不过一个王世充”的话。
后来的王夫之曾言“世充者,操、懿以后之积习也”,认为王世充是与曹操、司马懿一个路数的人,然而王世充虽能守东都、扞李密、与薛仁杲、窦建德、萧铣等分庭抗礼,却终究没有做成曹操、司马懿那般的基业,所以水平很明显在操、懿之下,顶多算得上割据枭杰罢了。且他最后败死在李唐的“正义之兵”手中的下场,也与刘孝竑内心认定赵当世最后的结局不谋而合。
可如今,在刘孝竑的口中,赵当世的能耐似乎可与曹操相提并论了,自然而然,其人格局自也不再是区区一个王世充可比的。杨绍霆其实内心很想知道,现在的刘孝竑对赵当世今后的看法如何,但刘孝竑后来情绪慢慢平静,却绝口不再提有关江岸边、有关赵当世的任何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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