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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河西面之红瓦店是为顺军与关宁军交战的核心地带。吴三桂在此处布置了关辽军的野战主力阻挡顺军靠近关城。顺军数万兵马自北山横亘几至海滨列阵,势如长蛇横向展开,利用兵力与战场宽度优势,从左、中、右三面包围关辽军主力。
大顺汝侯、中营亲军权将军刘宗敏负责此战具体指挥。从清晨开始,顺军与关辽军在大小十余个战场合战死斗。李自成本人则携大明太子朱慈烺等登上高冈驻马观战。但见右翼战斗尤为激烈,顺军聚众围攻,关辽军东西驱突,顺军亦左萦而右拂之,围开复合交锋数十次。关辽军数量劣势,苦战支持,已有疲态,李自成好整以暇,顾视朱慈烺扬鞭直指道:“关辽军力逮,今日胜负必有分晓,吴三桂贼子,不尊先帝,死有余辜。”
朱慈烺望着远方滚滚烟尘,红着眼抿嘴不语。
不多时,大顺英侯、中营正威武将军李双喜飞马上冈,勒马对李自成说道:“关辽军势蹙,但仍然抵死拼斗,不知何故。”鏖战大半日,山海关全线战事很明显优势在顺,吴三桂百战宿将,按常理应当审时度势,以守为主以期将战斗拖进夜间争取喘息的机会,如今却一反常态,完全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李自成没多想,淡淡道:“吴三桂自知久战必败,现在困兽之斗罢了。”又道,“北翼城已为我军所得,山海关两侧打通,关卡形同虚设,他奋力一搏尚有机会。再拖下去,只怕不等我军动手,自己人就先乱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李自成对战场再熟悉不过,他知道关辽军的军心不稳,绝难持久。吴三桂选择速战看似激进,但恐怕也只是无奈之举。
果不其然,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李双喜再度归来,满脸欣喜道:“父皇,大好消息,右翼关辽军中师噪,不消三刻钟,其军必溃。”
李自成点头道:“甚好,让前面的弟兄加把劲儿,争取今日便将关辽军歼灭在此地。”正面进展顺利,北面、东面同样占据优势,入夜前夺取山海关并非不可能。
“等拿下了山海关,便要南下,一统江山。”李自成垂鞭暗想。早前他的计划是招降吴三桂,驱他征伐江南等地。为了配合此行动,大顺朝廷拟了许多檄文传向南边用以招降地方大明官员,另又派了郭升、董天成、白邦政、董学礼等部分别攻略山东、淮北等地。而今虽说事情稍有变化,但总体局势仍然可观。
“北方事平,南面温柔乡传檄可定,若不行,有郭升等为前锋,后续再派一营过去足以镇住场面。”李自成陷入沉思,仿佛视此时天地间壮烈的金戈铁马景象为无物,“陕西、河南那边攸关重大,我必要亲自去。”
离京进军山海关前夕,有陕西与河南方面的战况先后递来,李自成已经知道了陕、豫形势有所不妙,但他毕竟沉稳,不会计较一城一池的得知,依然觉得天下大势尽在掌握。
“陕西有老田在,纵然攻不了,守上一时半会儿当无大碍。待我领老本弟兄赶到,定能夺回主动,将赵当世、孙传庭等军逼出陕西。南下的那支兵马则从北直隶、山东直下淮北,先与我从陕西、淮北两面歼敌于河南,再转向江南。我则会同陕、豫诸地兵马,全力以赴进取湖广,乾坤立定。”李自成思及此处,暗自咬咬牙,“赵兄弟,你我终究还是免不了刀兵相见,一决雌雄。”
胜局已定,李自成正在思考处理完关辽军的后续军事行动,不期李双喜忽喊道:“父皇,敌阵有异!”
李自成猛然抬眼,遥视远方,但见右翼关辽军的右方,忽而绕出一支白旗兵马,彼辈万马奔腾甚是生龙活虎,声势夺人。
“令后军速进!”李自成纳闷招手。前营大顺蕲侯、前营制将军谷英尚有部分兵力作为后备未曾接战,刚好补上。
谁料话音刚落,从侧里跑来个人,扑通跪在李自成马前大声道:“彼白旗者,非关宁之兵,必建州兵也,可急避之。白旗兵甚锐,所至莫能当!”仔细看,乃是明朝降官原天津兵备道原毓宗。
李自成心有惊讶,暗想道:“鞑子何故来之甚速?”立刻兜转马头率众迅速下冈,同时严令兵士坚决战斗,不得退却半分。
当是时,石河西忽卷大风沙,交战双方咫尺难辨。清军以逸待劳许久,又以关辽军顶在前方,乘隙而出。三吹角、三呐喊之后,清军直冲顺军中坚。一时间,沙场之上羽箭若密密星雨穿梭于蔽天尘埃,数万将士叫嗷似雷鸣,山海关方圆数里如陷天崩。
南翼城中,陈洪范长身而立,心跳剧烈。他听到了关外突如其来爆发了的呼喊拼杀之声,却不知事态究竟如何。是关辽军支持不住,为顺军所破?是观望已久的清军终于出手?还是关辽军仅凭一己之力,反败为胜?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城外的喧嚣渐渐微弱,庭外那熟悉的靴声越来越近,陈洪范不由自主抓住了摆在身旁石桌上的包袱。
“陈公!陈公!”赵元亨健步如飞,大气呼哧着跑进院子。他的脸湿汗淋漓,涨成赭色,“城、城外打完了......”
“如何?”陈洪范箭步上前,扶住他双肩。
“闯贼大败,向西急退!”赵元亨的声音在庭院回荡,“吴爷与鞑子,正带兵追杀!”
“呼——”陈洪范将手里的包袱扔在地上,长舒口气,一屁股坐下石凳。
“关辽军与闯贼相持至午后,力渐不支,又有几处哗变,险些全线溃败。鞑子却在这时候挥军从右侧穿插猛进,听说有三万精骑,由鞑子王爷多尔衮亲率。闯贼兵疲,支持不住,本想稍稍退却重整旗鼓,可是闯贼阵中督战金鼓愈演愈烈,贼兵无奈,只能勉强复战。”赵元亨语速甚快,“另还有两支鞑子精骑,抄掠两侧,将闯贼反向逼赶压制,只半个时辰,闯贼全线大溃。”
陈洪范听他口头描述,尚且惊心动魄,实在想象不到,那真实的战场又是何等惨烈。
“不过......”赵元亨忽然话锋一转,没有了头前的爽利,变得有些犹豫,“不过我在前线,倒听得一些传言,不知......不知真伪......”
“什么传言?”
“据说......据说吴爷为了请动鞑子相助,已经......已经剃发投降......”
“啊?”陈洪范闻言,当场瞠目结舌。
两日后,南直隶南京城,国子监旁公廨一片肃穆,几名乌纱补服的官员端坐馆阁之中。这里是现任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的官配私宅。除了史可法外,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张慎言、南京兵部右侍郎兼礼部事吕大器、南京詹事府詹事姜曰广、应天安庆等处巡抚左懋第等大臣均在左右。
“几日前,魏公至京,北京事已无出入。”史可法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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