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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哥,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十二点整,李胖子的两名学徒与服务员下班离去,只剩下李胖子一个人还在厨房里忙碌不休。
“喂,老婆,今晚我可能要忙很晚,就在店里睡了,帮给我宝贝女儿说声晚安..”
“没有!我今天一滴酒都没喝..”
“我研究新菜品。”
“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就我一个人..”
“嘿,你个臭娘们骂谁呢..”
“我错了我错了,口误口误,你不信随时过来看嘛..”
“是是是,我发誓..”
“先挂了。”
嘟嘟嘟..
放下电话,李胖子战战兢兢的擦了把额头热汗,嘀咕一句‘更年期,欠收拾’后,顺手就想抽出一根香烟放在嘴里。
咔。
火苗在打火机的前端浮现,可还没靠近香烟,他又松开了手。
望着陪伴自己十几二十年的小厨房,李胖子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心酸。
明明陈冲的厨房也很简陋,却偏偏干净整洁,所有餐具与佐料的摆放井井有条,和自己这个厨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时候给你洗洗澡,好好整理一下了。”李胖子苦笑摇头,趁着鲍鱼汁还有一会儿才能煨好的空档,走到餐馆门口才点燃香烟。
炎炎夏日,空气有些闷热,尤其是对于体重严重超标的他来说,更是无比难受。见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他干脆将背心卷了起来,毫无形象的露出一个夸张的大肚腩,只要稍微一动,便会荡出波纹。
三百斤的重量可不光是嘴上说说而已的。
“四十二了啊。”
夜深人静时,人的思绪总会不受控制的感慨起来,李胖子也不例外,看着指尖的香烟慢慢燃烧,青烟却在飘走,就像时间,永远留不住。
二十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帅气的小青年时,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来到了这条美食街,成为了李建邦的学徒。
从做面开始,涉足美食领域,不断提高技艺。那个时候的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开店,因为他想让更多人吃到自己做的美食,而不是永远给李建邦打下手。
好在李建邦人很好,察觉到他的想法后,开始教他经营之道,从籍籍无名的学徒,成长为饭馆老板。
然而,时过境迁,再回首,他已经从当年帅气的小青年,变成了一个油腻的三百斤胖大叔。
“嘶..呼..”
李胖子吸了口香烟,望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为什么会这样?
他实在想不明白,当年的冲劲到底跑哪儿去了?难道是因为家里的母老虎?
“这个败家娘们,整天就知道打麻将,脾气还大得要死。”李胖子忍不住嘀咕一句。
也许是多年来被压迫惯了,即使现在四下无人,他也不敢大声嚷嚷出来,万一..万一那娘们儿就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盯着自己呢?
一念至此,李胖子哼哼唧唧的朝着周围看了几眼,确定不可能藏人之后,心里才踏实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臭娘们儿凶是凶,但这么多年来,不仅为自己生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连双方父母与老人也照顾得非常周到,从未出现过什么婆媳不和、邻里不和的事情。
这恐怕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想到女儿,李胖子的眼中有着无限的温柔。
他仿佛还能听到她第一声啼哭,那脆弱的模样,简直能把心都融化了..
他仿佛还能看见她第一次摔倒,又自己撅着小屁/股,艰难爬起来的可爱样子..
甚至,他清楚记得第一次送女儿上幼儿园,后者抱着自己大腿依依不舍的模样..
而如今,女儿都已经上高中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圈子..
想着想着,李胖子感到一阵后怕,害怕时间过得太快,害怕自己衰老太快,害怕女儿出嫁的那天,自己会忍不住哭的稀里哗啦。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可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心头肉、掌中宝拱手让人!
但,这是属于年轻人的幸福,他又如何能够阻止呢..
“原来如此。”
李胖子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自己当年的冲劲都在女儿出生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女儿身上,尿不湿、玩具、每一年的生日礼物、她喜欢的漂亮衣服等等等等,只要女儿高兴,他就从不吝啬,挥金如土!
因此,他从侧重食物的味道,慢慢演变成侧重食物的利润。
他可以和菜贩子东拉西扯半个小时,就为了节省食材成本。也可以和客人称兄道弟,只为对方下次还会再来。
久而久之,便成了油嘴滑舌的万金油。
后悔吗?
完全没有!
其实抛开一切不谈,李胖子绝对是心志极其坚毅之人,因为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自己的女儿像公主一样活着,像鸟儿一样自由!
那些生活上的琐碎,交给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好了。
滴滴..滴滴..滴滴..
恰在此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原来是自己设定的闹钟。
鲍鱼汁好了。
李胖子赶紧掐灭烟头进入厨房,将锅里的汤汁过滤到另外一个新买的大锅中。
“红曲米加紫草,放进去侵泡。”
他一边查看笔记,一边将一个早就包好的小料包放进汤中,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塑料盒,里面放满了瓶瓶罐罐。
这是在学习陈冲的良好习惯,唯一令他头疼的是,下午在查看佐料说明的时候,眼睛都差点看成斗鸡眼了。
“冰糖水、老抽、米酒、耗油、酱油、鱼露..”李胖子抿了抿厚嘴唇,眉头紧皱起来,“他让我自己调配合适的口味,该怎么做呢。”
沉默片刻,他决定先盛一碗,尝一下初始味道。
“唔..好鲜美,完全像被温热的海风包围一样,而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比混合调料之后还要真实!”李胖子喝了一口,顿时惊呼连连。
“不过,味道始终偏淡,还是需要融合调料才能将其中的精妙口感最大化的激发出来。”
李胖子吧唧吧唧嘴巴,又盛了一小碗出来,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往里面放入准备的好调料。
“唔..放多了放多了..”
倒掉,再盛,再放调料。
“冰糖水少了一点,酱油味道偏重了..”
倒掉,再盛,再放调料。
“现在差不多了,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咦,竟然忘了放鱼露!他吗的..”
…
来来回回七八次,李胖子终于调出自己满意的口感,然后照着这个味道,将整锅汤调制好放在灶上烧开。
“始终和陈小子熬出来的鲍鱼汁有些差别,差在哪呢?”李胖子摩挲着下巴,目光看向了另外一口锅底的肉食。
“也许差别就在食材上面,他可能用的材料比我的更好,更新鲜。”李胖子细细琢磨着,找出了根本原因。
不过,对于现在这个味道,他已经非常满意了,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明天就凭这个鲍鱼汁,绝对可以通过评审!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只是一道配料,要我看,完全可以当成一道十全大补汤!”李胖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陈冲的厨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不知这家伙准备用这么好的配料烹饪哪种菜品,想来应该是什么不得了的大菜吧。”
沙沙..
突然,李胖子听见一些细微的响动,好像是来自前堂,但歪头一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估计是树叶发出的声音吧。”
他没有多想,见鲍鱼汁已经烧开,赶紧关火将其放在水池中慢慢放凉,之后密封放进冰柜就可以了。
“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利用它了。”
李胖子深吸口气,脑中响起陈冲的叮嘱,如果不能将鲍鱼汁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则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手艺。
这就好比一瓶酱油,单独食用,那么酱油永远是从外面买来的,是别人做好的成品。可若是在菜里面加入酱油,那它就只是一种调料,而菜..却是自己炒的。
想来想去,李胖子来到前堂,在角落的纸箱里找到正要丢弃的一摞菜单。
“回锅肉加鲍鱼汁?不行,回锅肉的味道偏大,加入鲍鱼汁的话,有些不伦不类。”
“红烧肉?也不行,红烧肉属于烧菜,鲍鱼汁加入进去会在焖烧过程影响肉的本味,有种主次不明的感觉。”
“或者单独用鲍鱼汁做个菜?比如用来做个芙蓉蛋..嗯,芙蓉蛋本身的做法不难,口感清淡,佐料也用得很少,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李胖子拿着一张菜单站起身来,正要进入厨房时,之前那种若隐若现的‘沙沙’声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听得很清楚,绝不是树叶摩擦的声音。
此时是凌晨一点过,街道中间除了几个泛黄昏暗的路灯外,一个行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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