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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太子申生勇敢善战、忠孝仁德的贤名,远播天下。骊姬一早派人传话给他,说晋献公昨晚梦见了他的母亲齐姜。按照当时风俗,申生必须去祖庙为齐姜举行祭祀,然后再把祭祀的酒肉送进宫里,献给晋献公。

申生带着家臣猛足,捧着祭祀过的酒肉,来到绛都的晋宫。他们主仆二人奉命在便殿等待,过了一会儿,骊姬出来接见申生。

“太子来得真是不巧,你君父一早就出去打猎了。”骊姬甜言蜜语道:“太子真是孝顺,听说君父梦见了你的母亲,便到祖庙祭祀了。真是好儿子。相信太子在天上的母亲一定会好好保佑太子,主公也会有所奖励的!”

申生长得眉目疏朗,仪表堂堂,他微笑地对骊姬说:

“君夫人,申生等君父回来后,再择日入宫,亲自献上祭祀过的酒肉。”

骊姬妖冶地走过来,直走到申生面前。她暧昧地笑着,那双勾魂的眼睛直盯着申生瞧。她把申生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回,毫不避嫌地靠近申生。一股浓郁的浊香直冲向申生,使申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嘻嘻!”骊姬亲切地说:“哎呀!太子,祭肉和酒,哀家就先收下,等你君父回来了,你再进官来敬酒,这样不是很好吗?”

“君父什么时候回来?”申生恭谨问道:

“六天之后回来,太子到时一定要来亲自敬献,这样,你君父才会更欢喜。”

申生不喜欢骊姬那挑逗的笑容,也不喜欢那浓浊的体香,尤其丽姬在他身旁搔首弄姿的模样,更让他觉得极不得体,但他不敢表现出来。

骊姬看申生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是个年方二十的美男子,不觉有些心旌摇荡,心里想:太子比起那糟老头好多了。如果糟老头死了,他肯烝放了我,那或许不错。他的母亲齐姜原本是他祖父的妾,还不是让他父亲给烝了?

骊姬不由得又向申生靠近了些,这一移步,更让她强烈地感受到申生身上散发出的青春朝气,她为申生那英姿勃勃、风神俊朗的阳刚之美感到迷醉。但她刹那间想起父亲被挂在马背上、断了头颅的惨状,他要杀掉晋献公所有的儿子,她要使晋国成为她儿子奚齐的晋国。是的!她的复仇计划岂能为一念之差所毁,她已毁身于仇人,不能再毁身于仇人之子。

申生觉察到骊姬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他看到骊姬冶荡迷人的眼神中,忽闪过一抹凶光,但才一瞬间,又换上了原先那种迷人的荡笑。申生习礼而且重礼,礼教道德修养一向深厚,岂是骊姬所能恣意煽动?申生微微退后两步,不卑不亢地朗声道:

“君夫人,申生就此告退,待君父回来,还请君夫人传申生前来。”

申生步履从容地走了。骊姬看着申生远去的背影,肆无忌惮地流露出仇恨的目光。她很快地找了优施来,让他在祭肉里塞进了

一种堇草(一作堇草),这种草又叫做乌头,它的根、茎、叶都有剧毒;又将含有剧毒的鸩羽,在美酒里浸泡了一天一夜。

申生回去之后,骊姬美丽的身影不时在他眼前晃动,那浓烈的体香与淫荡的笑声,也都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这样一个仪态万千、媚色诱人的女子,难怪能把晋献公迷得是非不分。为了骊姬,晋献公将他们几个兄弟都赶出国都,至今已经十年,晋献公对骊姬却仍宠爱不衰,不能一天没有她。晋献公对申生渐渐产生种种疑心,都是因为骊姬不断地散播谣言,诽谤申生。

申生希望祭祀过母亲齐姜的祭肉能引起晋献公对她的怀念,从而能唤醒他俩的父子之情。他希望母亲齐姜的亡灵,能庇佑他,给他带来安宁和幸福。

当申生还在诚恳地祈求时,他丝毫不知,那个美丽的君夫人,早已在他带进宫里的祭肉与酒里,下了毒,为他们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6

三天后,晋献公姬诡诸打猎回来了。

晋献公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诸侯,他继位之后,开拓疆土,先后消灭了虞国、虢国、霍国、魏国等。春秋时期,天子六军,大国三军,中等国两军,小国一军。晋武公时,晋国一军;到晋献公时,自立了上、下两军,是个以霍太山为域垣,以汾水、黄河、涑水(音素水)和浍水(音快水)为护城河,北和戎、狄接壤的春秋大国。他在消灭了骊戎部落之后,因为带回了骊姬,爱宠不已,从而受其蛊惑,易立太子,引发了晋国一连串的动乱。

晋献公口头上答应过骊姬要废除申生,改立奚齐,他一拖再拖,转眼好几年过去了,却仍未付诸行动。对于君王来说,废立太子不是件太难的事,但是晋献公迟迟未决,主要是因为他还拿不定主意,太子申生仁孝,有勇有谋,要废了他而改立年仅七岁的奚齐,如果到时群臣作乱,一个七岁的小娃儿,能镇压得了吗?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狐突、里克、邳郑等重臣,一致拥护太子申生,弄不好,晋国在他百年之后,又重演上几代兄弟相残的悲剧。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他才把申生、重耳、夷吾这三个儿子支使到边境去,以免将来在绛都引起争端。

晋献公刚愎自用,近几年因为宠爱骊姬,对骊姬言听计从,因而越发骄横昏庸。

骊姬听到晋献公回来了,一面派人去传唤申生,一面快步走到宫门口,跪接晋献公。晋献公一走近骊姬,就把她抱了起来。骊姬双手勾住晋献公的脖子,嗲声嗲气地说:

“夫君去打猎四天,小童天天想着夫君,就怕夫君出去了四天,就忘了小童,不爱小童了。”说完,不断亲着晋献公长满胡须的腮帮

“呵!寡人一天没有夫人,一天就不快活,所以才打猎四天,就提早赶回来了。”

晋献公边说,边抱着骊姬走向寝宫。到了寝宫后,晋献公粗暴地将骊姬一把扔到床上,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

骊姬是个奇特的女人,晋献公对她越是粗暴,她便越快活,也越是浪笑不止……

但是,晋献公毕竟老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地翻过身来,躺在骊姬身旁。骊姬意犹未尽,不住地扭动着身体,晋献公一双牛眼睛贪婪地望着她那嫩白丰满的胴体,满足地哈哈大笑。

骊姬实际上早已没了兴致,她不过摆摆样子,藉此迎合晋献公而已。她一边扭动,一边撒娇说:

“夫君,小童一天没有夫君,便也跟夫君一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些天来,小童头昏脑胀,浑身不对劲。直到夫君回来,抱一抱小童,小童立即全身舒畅了。夫君,您看小童多快活啊!”说毕,趴在晋献公身上,不停地吻着晋献公长满老年斑的脖子。

晋献公又一次颠狂起来。正在这时,宫女在门外报告,太子申生来了。骊姬一把推开晋献公,说道:

“前几天,太子送来祭祀他母亲齐姜的祭肉和美酒,夫君不在,小童不敢独享,一直留着。夫君一回来,小童便派了人,去叫太子来伺候夫君享用。”

晋献公此时已有些困乏,肚子也饿了,一听有祭肉和美酒,而且是申生的一片孝心,心里自然十分高兴,立刻吩咐寺人(宫中侍内),将祭肉和美酒摆上几案,接着,传申生进宫来陪着吃喝。“儿臣申生参见君父和君夫人!”申生跪拜道:

“起来吧!”晋献公看着申生说道:“难得你送来了祭肉和美酒。”申生看到晋献公衣冠不整,骊姬发髻散乱,丰满的酥胸微露,他赶紧低下头,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愤怒,他觉得骊姬这样与他见面,实在很不礼貌,有失君夫人的身份。申生静静地端了酒壶,倒了一爵酒,然后高举过头,诚恳道:

“让孩儿敬君父一爵,请君父尝酒。”

晋献公高兴地接过酒爵,就要喝下。骊姬突然伸过玉臂,握住了晋献公手上的酒杯,她把酒杯抢了过来,对晋献公笑道:“夫君,酒必须先祭黄土地!”说毕,把酒倒在地上红色的酒渗入泥地,冒出了白色的泡沫,地上立刻凸出了一块。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骊姬惊恐地叫道:

“夫君,这酒被下毒了!啊!太子…”“你…你…”

申生急得说不出话来,他望着这位极端美丽、玉臂白得像莲藕一样,还端着酒杯的女人,无法相信她竟然如此歹毒!

晋献公脸色煞白,浑身抖颤,他张开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从惊恐转为愤怒,以致脸孔扭曲,形容可怖。

申生知道一定是骊姬在酒里下毒,企图嫁祸给他。他知道晋献公在盛怒之下,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他“霍”地站起,愤怒地瞪了骊姬一眼,拂袖而去。一到宫外,便跃上他刚才骑来的银鬃马,飞驰出宫。

宫里面,骊姬冲上前去,紧紧抱住晋献公,涕泗奔流地说:“夫君,您差一点就给太子毒死啦!”

晋献公脸色铁青,双唇紧闭。骊姬看见晋献公没有大怒,没有下令杀死申生,便又拿起一块祭肉,说:

“这祭肉恐怕也有毒呀!小童把它扔给狗吃吧!”

寺人牵来一条黑色的小狗,骊姬把祭肉扔过去。小狗吃了祭肉,不过片刻,就在地上不断地翻滚,哀哀地嗷叫,然后一动也不动了。骊姬又倒了一杯酒,命近侍喝下去,近侍害怕得双腿跪地,没命地求饶。

晋献公冷眼旁观,不发一语,心中悬着一个老大的问号:“太子下毒?”

“喝下去!不喝就把你拉出砍头!”骊姬厉声喝道:

近侍边哭边喝下了酒。酒一入喉,近侍马上双手紧抓喉咙。他浑身痉挛,软倒在地,一会儿口吐白沫,不住地挣扎,两腿蹬了好几下,四肢扭成一团,也死了。

晋献公一脸寒霜。骊姬又对他哭道:

“夫君,太子趁夫君不在时,送来了酒肉,原本是要毒死小童。小童早知自己与奚齐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子对小童如此怨恨,还差点连夫君一起毒死,太子何其残忍啊!夫君年纪这么大了,他迟早要登上君位的,为什么却如此等不及呢?太子狠心如此,夫君不赶快杀了他,恐怕他又要来谋害夫君了。”

晋献公看到骊姬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着实感到心烦。易储君、杀太子,这是动摇社稷江山的大事,岂是她喊杀就杀了?晋献公的心情十分矛盾,难以做出诛杀申生的决定。突然间,他心里有了主意,便站起来大声嚷道:

“来啊!太子师杜原款教导太子无方,立即处死!”“遵旨!”

寺人履(音滴)和殿前武士跪下领旨,退了出去。不一会儿,

一阵急驰的马蹄声忽地响起,没多久便渐渐远去。宫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知道兵马是往杜原款家里去了。

骊姬愣了一下,想不到晋献公用处死太子太傅的方式,来处置太子的这椿毒酒大案。晋献公没有下令处死申生,他为什么不下令?骊姬正想再大声哭喊,却见晋献公满脸阴郁、心事重重地走向寝宫。那垂头丧气的背影,使他一下子看起来老了许多。

骊姬咬牙切齿地看着晋献公的背影,咬牙恨道:“这个老怪物还舍不得杀掉他的太子,哼!”

7

当天傍晚,重耳听到宫中发生了剧变,他震惊于骊姬的阴险毒辣,也知道朝中再没有人敢为太子申生挺身而出,向晋献公进言了。他急忙命人驾了驷车,迅速从南门出了绛都,赶往曲沃。曲沃是晋室祖庙所在,十年前,晋献公命太子申生率军驻守在此

正值隆冬,天空不断飘下雪花,大地白茫茫的一片。一辆驷车奔驰过寂静的原野,发出辚辚的车声。

驾车的是晋国大勇士魏武子(一作颦魏),他不明白这天寒地冻的,重耳为什么要急急赶来曲沃。尤其太子申生企图毒杀国君一事,朝中几乎无人不知,重耳这个时候去见申生,不怕被冠上“合谋”的罪名?魏武子这么想,却不敢多问。他听到驷车中的重耳,一路上不停地唉声叹气,他知道重耳满怀心事,非要到曲沃一趟才能解决。

驷车在半夜里,驰抵曲沃城门。魏武子急勒住缰绳,朝城楼上大声叫道:

“开门啊!快开门啊!重耳公子来了。”城上的士卒听了,立即打开城门。“驾!”魏武子驾车驰入曲沃城,

重耳立刻往宫里拜见申生。申生见重耳连夜来到曲沃探望他,百感交集,满腹委屈又涌上心头。他神色哀伤地说:

“重耳,你这么晚赶来曲沃,想必是知道为兄蒙上了不白之冤,大祸临头了。”

重耳激动地抱住申生,难过地说:

“小弟知道兄长遭奸人陷害,所以不顾大雪严寒,连夜赶了来。”

申生生母早亡,小时候由重耳的母亲狐姬抚育,和重耳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直到十年前被调来曲沃,才与重耳分开,他在重耳的心目中,一直是个英雄,不但领兵打过好几次胜仗,还是一位有仁义道德的贤人。

今年才十七岁的重耳,对申生有一份深厚的手足之情,他了解申生极为重视孝道,甚至已近乎迂腐。他担心申生贤孝有余,变通能力不足,连夜赶来曲沃,为的是与申生商量对策。他对申生说:“兄长,朝中的大臣、绛都的百姓,大家都知道兄长是被冤枉的。兄长仁孝之名卓着,对君父之命绝对顺服,从无违拗,怎么可能在酒肉中下毒?何况兄长是单身匹马到宫中敬献酒肉,如果兄长下了毒,君父一旦身亡,骊姬的人全在宫中,她一声令下,兄长还不被砍成了肉酱?”

“你说得对,”申生点头道:“为兄向君父敬献祭肉和美酒,早在

四天前就由骊姬接收,她一定是君父回来之前,先在酒里肉里下了毒。”

重耳充满信心地对申生说:

“这事不难说清,只要兄长向君父说明,君父必然能够分辩清楚。”

申生沉吟不语,在房里徘徊着,偶尔停下来,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重耳如此犹豫,急道:

“兄长,你若不向君父解释清楚,不只太子之位不保,更会有杀身之祸,兄长的太子嗣统一旦被废,晋国就会有一场大乱啊!兄长难道看不出来?”

“可是……”申生低声道:“君父很老了,真的很老了。”“兄长啊!”重耳大声地说:“正因为君父老了,骊姬在他面前做戏说谎,君父轻易就相信了,所以你才更要去跟君父讲清楚。兄长,你不仅带领下军,又拥有许多谋士,你若真要谋害谁,那还不容易吗?君父命令你带兵出征,你唯命是从,不曾反抗;昨日,你敢独自一人前去宫中,向君父敬献美酒。这些事实显示,你对君父不仅从无不良意图,更何况是阴谋毒杀?”

申生摇摇头,流泪道:

“申生去跟君父说明一切,或许能够为自己洗刷罪名;可是,这么一来,骊就肯定有罪。”

“这不是很好吗?”重耳看到申生悲伤若此,感到莫名其妙,问道:“骊姬想害死兄长,兄长难道还可怜她?可怜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话不是这么说,”申生摇头道:“君父没有了骊姬,必然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如果申生证明骊姬有罪,会伤了君父的心,君父已经老了,如果奉养有缺,申生也不能安心地过日子啊!”

重耳觉得申生实在太孝顺也太多虑了。他沉思良久,才又对申生说:

“既然兄长不愿意让君父伤心,那就离开晋国吧!重耳的外祖狐突曾劝过兄长,把太子之位让给奚齐,躲到国外去。那时,重耳觉得兄长没有让出太子之位是对的。但是现在,也只好劝兄长赶快离开了。”

“申生那时不能走,现在也不能走。君父还未废除为兄的太子之位,为兄现在仍是晋国太子,一旦自行出走,君父是会怪罪下来的。”

“兄长,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道真要等君父下令来杀你?重耳认为兄长要及早逃出晋国。反正留得一命在,以后还可以再回来,小弟和大臣还是会拥戴兄长,作为晋国的国君。兄长,就算是重耳求你,求你赶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重耳难过得声泪俱下。

申生犹如被关在笼中的野兽,痛苦万分,无法做出任何决定。他把头埋在双手之中,陷入了沉默。

飞雪拍打着窗棂,寒气袭人。侍从在大炉里添上了木头,红红的火光,映照着他们激动不已的青春脸庞。重耳看见申生久久不语,便说:

“兄长,时间紧迫,不要再犹豫了,说不定骊姬已经派人来杀你了。”

申生抬起头来,满脸泪水,哽咽地说:

“不行,申生去向君父解释酒肉有毒,根本是口说无凭,如何证明那是骊姬下的毒?君父难以查出事实真伪,再加上难舍骊姬,最后还是会怪罪申生;申生即使出走,也是背负着毒杀君父的罪名出走,即使申生出逃,又有谁会接纳?”

“可是,这并非兄长的罪过,全是骊姬的阴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重耳大声说:

“即使是这样,申生也不能走啊!申生虽然解脱了罪责,出走晋国,但罪责必然落到君父身上,这么一来,申生不仅彰显了君父的罪过,还让君父被诸侯各国耻笑,众人以为申生怨恨君父,申生那时还能去什么地方?内不见容于父母,外不见容于诸侯,这是双重的困局啊!”

重耳听申生这么说,感到申生实在令人困惑,已经命在旦夕了,还顾虑这么多。他不禁睁大双眼,神色忧急地看着申生。“听说有仁德的人,不怨恨国君;”申生哺哺低语道:“有智能的人,不会使自己内外受困;而有勇气的人,更不会逃避死亡。”

重耳听着申生低声自语,不知申生究竟决定怎么做。这时候,外面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人,口中喊道:

“太子,呜……”话没说完,就放声大哭。

申生一看,是他老师杜原款身边的家臣(音语)“,是你?发生什么事了?你站起来说话。”家臣站了起来,哭着说:

“太子,太子师被主公处死了,他死得好惨,是……是被乱棍打死的!”

申生震惊得站了起来,泣道:

“啊!是申生害死了太子师,杜大夫,你死得好冤枉啊!”“兄长,危险逼近了,快走吧!难道要等骊姬派人来吗?”重耳声如雷鸣劝道:

申生并不理会,他泪流满面地问:“杜大夫临死前,有没有交代什么?”

“有的,”家臣圉低诉道:“太子师要臣下告诉太子:‘君子不会舍弃忠爱之情,不会因为谗言而为自己申辩,因为,即使被谗言陷害死了,也还有好名声留传于后世。”

“被谗言害死了也是可以的?”申生问道:重耳闻言,瞪大眼睛,怒斥道:

“太子师真是这样说的?哪能这样说?”

“是的!太子归是这样说的,臣下不敢有半句假话。”“好名声留存后世……”太子申生喃喃地重复着。重耳害怕申生真的决定赴死,大声对申生减道:

“那是愚蠢的死,被谗言害死算什么‘好名声’?这样的名声有什么用?兄长是晋国的储君,绝不能死,尤其更不能被谗言害死,不能被妖姬的阴谋害死!老百姓知道兄长仁孝,兄长切不可听从太子师的话,盲目地去死。兄长目前的处境就像暴风雨降临的夜晚,阴暗晦涩,但是只要暴风雨过去之后,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这个美丽的河山是你的,老百姓也是你的,兄长届时还要尊王攘夷,图霸天下,布仁德于天下,布和平于天下,布友爱于天下,这才是可以流传于后世的“好名声!兄长,你不能坐在这里等死,不能让重耳和天下百姓失望,不能让朝廷公卿失望呀!”

申生矛盾万端,痛苦地呻吟道:“圉,太子师还教导申生什么?”家臣圉边哭边说:

“太子师被打得遍体鳞伤,骨头被打断了好几根,还交代说:‘至死不改变对国君的忠爱之情,是坚强的表现。”

“杜大夫,”申生满脸是泪,他抬眼望着苍天,一字一句地说:“申生会听从太子师的教导,绝不会改变对君父的忠爱之情。”“坚持忠爱之情,让君父高兴,是孝顺的表现。”家臣圉又说道:“对!我申生就是要这样做!”申生几乎是呼喊了。

重耳在一旁吃惊地张大了嘴,他觉得君父糊涂,怎么申生也

一起糊涂了?被人陷害、污蔑,不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竟想去死?而且还认为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是对国君忠爱的表现?重耳忍不住直言指斥道:

“太子师难道不明白,申生兄长已不可能让君父高兴了吗?无论兄长是生还是死,君父都不会高兴了的,十年前就不会了。兄长,你想想看,难道不是这样吗?”

申生听了,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垂头丧气,悲伤地说:“是的,申生十年前就失去君父的喜欢了。”

“兄长,不必再听太子师胡说什么了!”重耳对申生说完,又转身对家臣说:“太子师当时被打得快死了,快死的人脑筋糊涂了,他的话是不能听的。”

“不,”家臣圉激愤地对重耳说:“太子师当时神智清楚,他强忍着痛,交代了许多话,要臣下务必转告太子,臣下即使被重耳公子砍头,也一定要把话说完。”

“太子师还交代了什么?”申生问。

“太子师还说:‘舍生以完成自己的志向,就是仁德,即便将死,却仍不忘卫护国君,就是恭敬。\\\"

申生又激动了起来,那一张脸火烧一样的通红,他仰天叹道:“仁啊!最高的道德,申生要的就是仁和敬啊!”家臣圉又接着道:

“太子师最后说:‘孺子啊!虽然死了,但给百姓留下爱君与忠君的典范,让百姓效法及思念,不也可以吗?”

“太子师教导得对!孺子谨受教!”

申生说着,恭敬地朝着东北方的茫茫雪原拜了下去。

重耳神情焦灼地望着雪花飞舞、风声啸厉的窗外雪原,久久没有说话。

申生站起来,下了决心,对重耳说:

“重耳,申生若不能洗清罪名而就此出逃,只会使罪名更重,此乃不智;逃避死亡,怨恨国君,谓之不仁;有罪不死,则是无勇。既然出逃会加重罪名,申生不可再让自己的罪名加重。死亡既然是无法逃避,申生就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发落!”

重耳一听,肝胆俱裂,泪如雨下。他转过脸来,痛苦地以手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滚落。

不一会儿,重耳缓缓放下双手,哭喊道:

“太子!申生!兄长!你难道不明白,重耳不单是为了救兄长

一命啊!生命是宝贵的,失去了就没有了。小弟叫兄长逃出晋国,不仅是为了你,也为了晋国社稷,为了晋国万千黎民百姓,更为了晋国的百年基业啊!重耳的苦心,兄长都不明白吗?天啊!晋国的储君与基业,都将亡于妇人之手了。兄长,请再想想小弟的话,君父已经很老了,他是陷入了骊姬设下的迷障,你难道要让晋国毁在骊姬那

一帮人的手里?”

申生伸出双手,按着重耳的肩膀,说道:

“重耳,申生蒙受不白之冤,不可逃了,上苍降下罪过让申生背负,这是申生无力对抗的命运啊!”

重耳极端失望地看着申生,眼睛像炭火似的灼灼发亮,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受不了了,忽地仰天呼喊道:“苍天啊!为何要降祸于晋国呢?”

“重耳,”申生沉痛地说:“申生蒙羞受辱,不配当神圣的国君,晋国未来就靠你了。朝臣都知道你忠勇仁智,是晋国未来的希望,你要肩负起领导晋国的重责大任啊!”

“兄长……”重耳停顿了半天,又说:“晋国将会大乱了!”“重耳,你一定要答应兄长,拨乱反正,图霸诸侯。”

“兄长,君父百年之后,重耳希望你能成为晋国国君,重耳当竭力辅佐,不敢有私!”重耳立道:

“唉!重耳,别再说了,你就答应申生的请求吧!申生把生命献予仁义忠勇,留给百姓一份忠孝之爱;你则把大智大勇献给晋国的千秋霸业,为百姓带来福祉安乐。”

重耳看申生态度坚决,拜伏在地,说道:

“兄长,你一直是重耳敬重的君子!如今,重耳该说的话都已说尽,望兄长保重!”

重耳站了起来,手抚着长剑,步履沉重地走到了门口。这时,天已经亮了,寒风挟着雪花,扑面袭来。重耳望着大雪,泪水潜而下。

魏武子走了过来,问道:“公子,这么大的风雪也走吗?”“走吧!”重耳上了驷车。

申生站在门口,看着重耳的驷车在风雪中疾驰而去,再次悲从中来。申生一想到这大概是他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一想到自己的命运和风雨飘摇的晋国,不禁对着重耳离去的方向哭喊道:“重耳,晋国图霸诸侯,申生唯有指望你了,你千万要记在心里啊!\\\"

申生的哭喊声在黎明雪野中,悠悠地回荡着……

8

没过几天,骊姬来到了曲沃。

自从申生从晋宫奔回曲沃后,晋献公迟迟未下令处死太子申生,骊姬哭闹不休,晋献公还是没有下令。骊姬心中有鬼,怕易立太子之事日久生变,便亲自来到曲沃。君夫人单独前来曲沃,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尤其她来见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此格外引人注目。

骊姬一见到申生,积压已久的愤怒,瞬间爆发开来。她指着申生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连亲生父亲都忍心谋害,对老百姓还会有什么感情?忍心谋害君父的人,还妄想国人会尊敬你吗?如果你狡辩说你是想除去昏庸的君父,来为晋国百姓谋求福利,哪个百姓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企图夺位弑君,实在令百姓们不齿,现在晋国没有人赞成你当国君了,你这个不孝不贤的人!”

申生气得浑身发抖,愤怒地说:

“君夫人,是谁下的毒,君夫人心里最清楚!”

“哀家就是来告诉你,晋国上下都知道是你下毒谋害主公,哀家来到曲沃,也告诉了全曲沃的甲士、百姓,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不孝的儿子,你休想为自己洗刷罪名了。哈哈哈!”骊姬突然疯狂地狂笑起来,又说:“太子,你明白了吗?你的罪名永远也洗刷不清了,你还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太子,”猛足进来对申生耳语道:“下军的七兴大夫全来了,他们说要杀掉骊姬!”

申生一下子涨红了脸,既忧且愤,急道:“不可以!叫他们全退下去。”

骊姬似乎看出了危险,忽地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像你这样背负杀父罪名的人,怎么还有脸待在晋国,怎么还有脸活下去?你快去死吧你!”

猛足在一旁听了,气得双手握拳,恨不得一拳往骊姬脸上捶过去。他望着申生,期待申生改变主意,没想到申生还是朝他摆了摆手,猛足才恨恨地退了出去。

“走!咱们回绛都去,”骊姬得意洋洋地跟随行的人说:“夫君此刻可能急着在找哀家呢!”骊姬走后,申生知道骊姬非要将他逼上绝路,否则绝不罢休就像骊姬所说的,他的罪名永远也洗不清了,既然如此,唯有一死明志。申生做了决定后,吩咐猛足说:

“你去告诉狐突大人,申生有罪,不听老国丈的话,以至于被人陷害,无路可走,如今只有自杀一途了。申生不敢吝惜自己的生命,但念及君父年纪大了,没有人辅佐,狐突大人假使能出来帮助君父,申生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了。”

“太子…”猛足难过得说不下去“你记住申生的话了吗?”申生问道:猛足点了点头。申生又说:“那你赶快去见狐国丈吧!”猛足悲伤地走了出去。

这一天风悲日曛(音勋),天空凝结着灰沉沉的云,低低的云层好像垂在人们的头上,令人感到滞闷而压迫。晋国太子申生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在晋氏宗庙上吊自杀了。

储君申生付出生命的代价,祈望为证明自己的清白,在晋国朝廷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却也因此而埋下祸根,晋国经此剧变,从而经历了一连串政争与仇杀。

骊姬得知申生自杀的消息后,对于自己前往曲沃说了几句话,就能获得如此“成果”,感到十分得意,她抱着儿子奚齐,大笑道:

“哈哈哈!奚齐,你的对头死了,未来晋国的太子就是你。以后,你就是晋国的国君了!”

奚齐虽然小,但受了骊姬一贯的教导,对于当国君的威风和好处也略知一二。他看着骊姬得意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但不一会儿,只见骊姬那美丽清亮的大眼睛,倏地露出凶寒的目光,恶狠狠地说:

“光死一个申生还不够,哼!重耳、夷吾,还有那几个不三不四的公子,我还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奚齐看着骊姬狰狞扭曲的面孔,听她咬牙切齿的言语,不禁害怕了起来。他赶紧躲到骊姬的怀里,喊道:“母亲,别再杀了,别再杀了,孩儿怕呀!”“哼!怕什么?你这个不中用的!”骊姬说完,拉开了奚齐,径自往寝宫走去。

晋献公对太子申生自杀身亡,十分意外,心想:还没有下令处置他,他却先自杀了,难道他是畏罪自杀?唉!他要出兵东山时,朝臣传说寡人要改立太子,朝臣们竟然说三道四,管起寡人的家务事来了?但寡人没说过要废太子啊!申生为什么要下毒,谋害寡人呢?

骊姬进来的时候,看到晋献公一个人枯坐在三重茵席上唉声叹气,情绪低沉,看上去更显老态,骊姬不禁暗中骂道:真是风烛残年了。

晋献公没察觉骊姬已站在他身后,仍自顾自的想着心事:人说“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看来都是虚言。寡人娶骊姬,有了奚齐,但从来没亲口说要改立太子啊!即使这次中生在酒肉下毒,寡人也没说过要废除太子啊!申生这孩子竟然先一步走了。唉!他想必是东窗事发,没路可走,只有自杀谢罪。

“唉!”晋献公自言自语道:“申生啊!你怎么狠得下心来,对君父下毒?你怎么有脸到九泉之下,去见你的母亲?你对寡人怎么这么绝情残忍啊!”

骊姬站了一会儿,这时才故意咳嗽一声。晋献公抬起头来,问道

“是骊姬吧?”

“夫君,”骊姬说:“小童得到密报,这次太子的杀父阴谋,重耳、夷吾二位公子也有参与。”

晋献公抬起头来,问道:

“你说什么?叫人把灯拨亮些。”晋献公说:

骊姬叫人端来好几个十二连蕊的灯盏,寝室一下子变得亮晃晃的。骊姬靠了上去,又说:

“夫君,小童说申生下毒一事,是与重耳、夷吾合谋的,听说肉里的堇草是重耳派人采的,酒中的鸩毒则是夷吾叫人送给申生的!”晋献公听了倒没有发怒,只是受了更严重的打击,伤心地问:“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小童怎敢欺骗夫君?”

“唉!寡人的儿子怎么会恨寡人这么深呢?”

“为了早日夺得君位,他们不只恨夫君,他们也恨小童,恨奚齐,恨骊娣以及她为夫君生的幼儿悼子,他们恨不得把咱们全都杀了!\\\"

“他们敢!”晋献公怒道:“真有人敢心怀不轨,寡人立刻杀了他!”

“夫君,别忘了重耳有他的外祖,还有里克、邳郑,以及申生的下军七兴大夫在背后支持;夷吾也有郄芮、吕省等人沆瀣一气,结成

一党。夫君,申生畏罪自杀后,这些人便会合力谋害夫君啊!夫君不及早下令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还会找机会谋害夫君的。”

“唉!寡人可以相信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重耳的外祖狐突本来是太子的车御,攻伐东山之后,就称病在家,不肯上朝。近来,太子师里克也称病不朝,邳郑滑头滑脑的,谁晓得他究竟心里向着谁。整个晋国朝廷内,唯一让寡人觉得靠得住的,只有荀息一人,他是个忠臣。”

“夫君,”骊姬趁机道:“您可以信任东关五、梁五(时称“二五”)等二位大夫啊!虽然他们势单力薄,但只要夫君肯信任他们,多给兵马,不怕不能辅佐夫君。”

“唉!”晋献公疑虑重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重耳、夷吾是合谋的不孝子,只要他们还活着一天,就会想尽办法谋害夫君,还会连小童和奚齐一起杀害。”说到这里,骊姬又哀泣道:“夫君,您要立奚齐为太子,就要想办法保护奚齐啊!”“现在太子死了,照理该立重耳为太子,但眼前寡人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们姊妹俩和荀息了。过几天,寡人就立奚齐为太子。”骊姬露出了笑容,说道:“夫君可不能反悔!”

晋献公他想起了自己继承武公大位之初,为了巩固君位,把势力强大的同宗兄弟,诱骗到聚城,全数杀光。现在为了奚齐,他也

只好硬起心肠,杀掉重耳、夷吾及诸位公子了。他派人传令寺人履醍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长着灰脸光下巴、身材粗壮的人进来,跪地说:“主公,臣履鞮叩见。”

“履鞬,你明天带公族军(即王宫禁卫军)甲士十人,到蒲城杀掉重耳。”

“是,履遵命!”声音尖细得像个女人。“别忘了还有夷吾!”骊姬急嚷道:

“对,还要杀夷吾,寡人另派贾华去。”晋献公对骊姬说:“还有群公子!”骊姬极想赶尽杀绝。

晋献公觉得其它公子终日里无所事事,不会对未来的政局形成什么威胁,不至于也要将他们全杀了,便说:

“这样吧!寡人命其余公子全部离开国都,没寡人命令,不得踏入绛都一步,这样可以了吧!”

“还是夫君好,夫君最疼小童了。”骊姬撒娇道:

晋献公交代完这几件事,心神俱疲地垂下了头,眼神迷离,呆望着灯焰一盏一盏地耗尽了油,终至熄灭,黯淡了。阴风从窗外吹进,剩下寥寥几盏灯焰,晃动不安,摇摇欲灭,这是一个阴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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