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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石不悔将信将疑,闫寸低头思索片刻,又道:“他们派我来找你。”
石不悔整个人都定住了。
此时此刻,撒了弥天大谎的闫寸不得不设身处地理解石不悔的情绪。
一个人若真是从一千多年后来到唐武德九年,人生地不熟,一没亲人二没朋友,突然得知有个人是从同时代来的,定然十分激动。
就像被流放孤岛的人,第一次回到陆地。
甚至不需要认识,只要见到的是个人,就足够激动了,这是群居动物的本能。
但石不悔的兴奋之情只维持了一弹指,他很快收拾好情绪,道:“快救我出去!我不能困在这儿!”
好!闫寸在心里响亮地拍了一下手,上钩了!
“你说得轻巧,”闫寸道:“尉迟将军那些亲兵是不是你杀的?那么多条人命,你拍拍屁股就想走?”
石不悔蔫道:“我那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难道有人拿刀逼你杀人不成?就算你不懂唐人的律法,杀人偿命的道理总该知道。”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暗算我了,都是这个混蛋……”石不悔指着自己:“这个混蛋惹了祸,我帮他擦屁股罢了。”
闫寸已从吴关那里听说过,所谓穿越,有点像是画本书里所说的借尸还魂。
在此基础上,他大概明白了石不悔的意思。
大概是董大河与人结了仇,待石不悔占据了他的身体后,不得不杀人保命。
真到了非要杀人不可的程度,还是他骨子里喜欢杀戮,又或许,做为旁观者,唐人的命在他眼中不是命……闫寸不得而知。
石不悔也不打算过多解释,他摆摆手道:“不说这个。”
“好吧。”怕露馅,闫寸不太敢反驳他,“那你脱身后有什么打算?”
问出这句话,闫寸有些心虚,但他强迫自己直视着石不悔,这是近些年审讯犯人养成的习惯。
其实他自己心中的震撼和惊诧并不比石不悔少。
吴关那些胡言乱语竟真的得到了验证!既然有第一个、第二个穿越者,那会不会还有更多?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要一个古人凭借匮乏的知识和见识思考这些哲学问题,实在太难了。
所以以往闫寸从未细想过,但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
石不悔开口,将闫寸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竟一点都不知道?”石不悔道。
闫寸心下一惊,这是在试探吗?他应该知道什么?
他只好照搬吴关当初的那套说辞,只不过他加了些润色。
“我只是听从上面的安排,上面那些人派我来找你,我就来了,”闫寸道:“我不过是件工具,他们从不将真相告诉工具。”
“那你还是别问得好,”石不悔道:“当个没烦恼的工具,其实很幸福的,你看,你的运气不错,若这是一次重新投胎,你投成了做官的命,不像我,贱民一个,做什么都不太顺当。”
“那我应该不管你,任你秋后问斩就是了。”
“不,你必须救我。”石不悔有些懊恼,他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向前探了探身,生怕闫寸真的扔下他不管。
闫寸看着此人,只觉得他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无甚可稀奇的,情商不太够用的科研人员罢了。
“所以啊,”闫寸道:“你总得稍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给我个救你的理由。”
怕无法打动对方,闫寸又补充道:“你难道不怕吗?无论你要做什么,若失败了呢?若你死在这个地方了呢?你就不想有个人——哪怕只是记得——你曾经在这个世界活过,并想要做成一些事情?”
这亦是吴关曾流露的情绪。
闫寸虽不明白这些后世来的人究竟要做什么,但人类的情感总是共通的,他能感觉到吴关的恐惧。
可是石不悔却不能体会这种心情。
他鄙夷地哼了一声,道:“你们就是奇怪的想法太多,才干不成大事。”
闫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好在石不悔继续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他歪在地上扭来扭去,寻找舒适的安置枷锁的姿势。
“狱卒!”闫寸喊道。
有狱卒小跑来到近前,站在监牢外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给他打开。”闫寸指着石不悔脖子上的枷锁道。
“这……”狱卒略一犹豫,终究没说什么,掏出要是开了锁。
“啊——”石不悔发出一声舒适的长叹。
他的脖子和手臂已被束缚了十余天,都快要断了,脖子后和手腕上的皮肤被粗糙的枷板磨破了皮,不断地渗血、溃烂,已开始发炎。
狱卒离开前,闫寸又嘱咐道:“劳您跟县令找来的书吏说一声,让他稍候片刻,等下我开始审案,自会叫他。”
狱卒忙道:“人已在外头候着了,您什么时候需要,知会一声便可。”
“多谢。”
待狱卒离开,闫寸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石不悔:该你坦白了。
“好吧,”石不悔微微抬头,看着简陋肮脏的屋顶,“我该从哪儿说起呢?”
“就从穿越说起吧。”闫寸道。
“你管这件事叫穿越?真业余。”石不悔不满道。
但他还是继续讲述道:“好吧,就叫穿越吧,我穿越到武德九年,是为了找……它?”
“啊?”
最后一个字实在太轻了,简直就是随口划过,闫寸本就怕跟不上对方的讲述,自是不愿漏过。
“它。”石不悔重复了一遍。
“它……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既不知道它在哪儿,也它究竟是什么形态。
它是个物件,是只动物?是个人?还是某种看不见莫不着的力量……一概不知,我只知道,它曾在这里出现过。”
闫寸深深皱紧了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困惑太多,甚至不知该从哪儿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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