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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过宫长诀的脸,吹起她鬓角碎发。
听着他不带情绪的平铺直叙,她的面色却已经全然青白了。
楚冉蘅道,
“那时,师父告诉我,让我想着这个世上我最在乎的那个人,这一切就都熬过去了。”
楚冉蘅的眼神落在宫长诀散落的碎发上,他伸手替她拢到耳后,她微怔住,连忙退避。
楚冉蘅笑笑,没有在意,眼神却极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蜿蜒着流淌在人心间,却顷刻让人心疼。
他看着她,
“那时我已全族倾覆,孤身一人,我想,在这世上,我在乎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宫长诀缓缓道,
“那个能被你想着的人,一定很幸福。”
楚冉蘅微微垂眸,笑起来,
“那七天七夜,我无数次想一死了之。”
他抬头看着她,凝视着她的眸,
“可是我一想到她,总觉得还可以再撑一会儿,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因为她,我熬过了七天七夜,熬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那些沉沦的一切里,唯有她,她是我披甲上阵前的战旗。”
宫长诀眸中微微一震,试探着问道,
“那个人…如今还好吗?”
楚冉蘅看着她,道,
“她过得极不好,她似乎承载了许多秘密,她变了许多,变得小心翼翼,变得越发孤独,可她不愿说一个字。”
宫长诀忽然有种心事被看穿的恐慌,但片刻又反应过来,楚冉蘅说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
宫长诀道,
“人生总是无常。”
每个人的命运都像是一条河,一条圆的河,拼命地流动,却永远只能在那个圈子里被包围,被束缚,像是命轮一样,紧紧地套住一个人,枷锁已有千万斤重。怎么逃,也逃不开。
楚冉蘅笑笑,
“宫长诀,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微风吹来,将她肩上的外衣微微吹落下了肩膀。
她下意识扶住,看见那抹白,顷刻却又意识到,这不是她的衣衫。
她确实有一个疑问,一直想问。
宫长诀试探着道,
“世子为何总穿白衣?”
楚冉蘅淡淡地看着湖面,
“披麻戴孝。”
“我母亲三年,我父亲三年,为我的族人,再三年。”
宫长诀道,
“世子还要再穿三年白衣吗?”
楚冉蘅淡淡道,
“还有两年。”
“我母亲在我十三岁时就重病去世了,甚至都没有活到灭族。”
楚冉蘅面色平静,从始至终,说的事情,足够剜心削骨的痛苦,都被他平平淡淡地说出。
宫长诀心一揪。
楚冉蘅却仍旧平静,她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才能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风平浪静,面不改色。
楚冉蘅望着湖面,道,
“你可知冉蘅二字何解?”
宫长诀握紧帕子,帕子上的花纹一点点略过她的指尖。
“纷飞的蓬草。”
楚冉蘅笑,
“名字是我母亲取的,大抵是看破了她陪不了我太久,没有母亲的我如被吹起的蓬草,脚跟如浮萍,无根无牵引。却没想到,这飞起的蓬草,不止没了母亲,连亲人都没有了。”
宫长诀只觉得揪心。
楚冉蘅道,
“我母亲身染重病,生下我,本就已经是奇迹了,有高人断言她活不到我十四岁,从我五岁开始,她就一直缠绵病榻,整日整日地昏睡,几乎是活死人。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没有撑住,一睡便再不醒。”
“冉蘅二字,我只怕是我逃不开的孽果。”
宫长诀看着他平静的面色,自己的心却没办法静下来。
她从不知道,那些光鲜亮丽之后,原来他过的是那样痛苦的日子,从年华到姓名,全都似剜心削骨一般疼痛,且无一例外。
宫长诀坐在阁上,下半身悬空,下面是湖,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像一朵花一样绽放。荡漾如湖水。
有些东西,命里终究注定,她名长诀,从她出生时,就一直面临分别,前世,也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与世长诀。
今世,她也不停地和前世的一切告别,连她自己,都不再是前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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