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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援军还没有到,第一封信都送出去半个多月了,如今西青三万兵力驻扎在观山,若是前几日那样的情况再来一次,只怕这五千人都保不住了。”
姚远满脸络腮胡,一条未愈的刀疤从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嘴角,他一双眼睛却比野狼要亮。
“不会的,宫家一定会来的。”
小将道,
“将军,宫家都已经被贬为庶人了,怎么还会来这儿拼杀搏命。”
姚远摇摇头,
“时间未到而已,一旦时机到了,宫家一定会来。”
小将道,
“可是如今咱们这样,岂不是白白耗尽将士的性命吗?”
姚远的手放在腰上配挂的刀的柄上,眺望着远方,
“死伤是必有的,就算是我们现在有许多士兵,也会有一样的损伤,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这最少的兵力,抵挡住西青,尽最大力包住鄞州的土地。这不是白白送命,而是用最少的命,换最多的争取时间,待宫家来之前,西青已节节称胜,不会突然补充兵力,而我大周忽然援军到达,西青必定居高自傲而轻敌,来不及调整状态,那时,才该用最大的力量一击致命。”
小将没说话。
显然是不认同姚远的想法。
姚远道,
“用最少的兵力引君入瓮,趁其不备时爆发,包围而剿,宫家两位将军的兵法,读得比你们要熟。”
小将看着城墙上还未干透的鲜血,没有说话。
而姚远盔甲下,亦是伤痕累累,血浸透了衣衫,干了一层又一层。
宫家大门前,众人跪拜,无数民众隔开十丈聚集而观。
一个太监拿着一卷黄色的布帛,高声道,
“宫氏嫡长女,容姱端庄,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才貌出众,哀家甚慰,今,收为义女,封号玉尘,钦此——”
民众哗然,奔走相告。
长安一日满城风雨。
夜苑中,宫长诀走在回廊间,从回廊下了楼阶,楼阶以竹拼接而成,踏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夜莺道,
“原先并无这道楼阶,是阁中人想着下河划船,才做出来的,用的就是对岸的湘妃竹,若是要划船,把船从上面推下来就是了。”
两人走到河滩上,有许多鹅卵石铺在路上,隔着鞋底也能感觉到鹅卵石被晒得暖洋洋的。
夜莺道,
“若是要出去,从此处架船顺流而下,就可以到城南渭河,也算是出阁的另一条出路。”
宫长诀点头,将手中的锥帽戴上,长长的白色纱帘遮住了她的面容。
迎风微微被吹开。
而夜莺已经把绑在树上的绳子解开,船悠悠荡荡。
夜莺道,
“你说要去城中看看,只怕阁主不会愿意放你出去冒险,但是走这条路就不同了,阁主发现不了的,我往日里,常常走这条路出去,师兄他们都发现不了。”
而水中,一片衣角随水流起伏。
宫长诀不经意间看过去,失声道,
“有人在水里。”
夜莺看过去,那人的额头也起起伏伏,时不时露出水面。
宫长诀和夜莺忙过去。
水下,一个男人面色苍白浮肿,唯有鼻子微微露出水面,夜莺下了水,拉住那片衣角,就把人拽起来,放在一边的船上。
宫长诀走过去,撩起白色纱帘,
“还活着吗?”
夜莺伸手探了探男人鼻息,
“还活着。”
“是阁中之人?”
夜莺摇头,
“不是。”
夜莺欲将男子放平,宫长诀半蹲在一旁,替夜莺将男子的身子全部拉出水面。
夜莺用力在男子胸口按压着,有水流从男子口中流出。
宫长诀上前帮忙。
宫长诀按得指尖发白,男子仍未有醒过来的征兆,只是已经有不少水从口鼻流出。
男子眉骨偏高,五官骨骼分明,即便泡了水,浮肿得厉害也可看得出。面貌清秀,大抵十七八岁的样子。
夜莺道,
“只怕是要等许久才能醒来了。”
宫长诀看见男子虎口有一道伤疤,撩起袖子,伤疤蜿蜒至小臂,已经被水泡得发白。
宫长诀指指伤疤,
“这个伤口像是什么暗器所伤。”
夜莺在男子怀中翻出一块令牌,还有泡得花了字的通关文牒。
夜莺道,
“南岳来的商人,大抵是因为南岳亡国,西青铁骑入关,才逃到大周来避难。”
夜莺翻看了男子的手和钱袋。
“手上没有粗茧,钱袋里没有多余的银钱,若是与通关文牒上说的马商一致,那他手上该有常年勒缰绳的粗茧,大周不盛产马匹,马商入关,会极受欢迎,马匹会很快卖出,钱袋里怎么会只有几个铜板,且身形削瘦,泡了水骨骼都还清晰分明。”
夜莺摁了摁男子的肚子,一下子就摁下去了,显然空腹已久。
“连勉强吃饱饭的商人都不像。”
宫长诀翻看男子的手,果然是细嫩纤白,钱袋里也确实只有几个铜板。
男子的指尖似带着淡淡的香气,让人闻了有些迷醉。
夜莺道,
“我记得,南岳一向盛产朱杨,且专门用于培养伶人,吃一颗朱杨药丸,留香三月,他身上有极淡的朱杨香气,泡了水还不散,应当是吃了朱杨丸,一般的正常人怎么会吃朱杨丸,那都是下等人吃的,这人,很可能是南岳的男倌,逃亡而来,半路被追杀,从上游流下来,一直到这里。”
男子无力地咳嗽了一声,
两人视线都看过去。
男子睁开眼,目光有些怕人,
“你们是谁?”
宫长诀轻声道,
“公子,你漂流至此处,被我们发现,方才也是我们救了你,你不必害怕。”
男子挣扎着坐起来,捂着刺痛的胸口。
眸光像小鹿一样清澈,却带着恐惧和防备。
宫长诀道,
“公子可有住处?若是有,今日可送公子归去。”
男子看了一眼夜莺,夜莺阴沉着面色,男子只觉得骇人。
宫长诀道,
“公子别怕,我们都不会害你。”
男子视线躲躲闪闪。
一张脸青白着,不自觉地后退。
宫长诀锥帽上的纱帘被风微微吹落,遮住了她一半的面容。
夜莺冷冰冰地道,
“若是不说,该是想我们挖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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