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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立刻双眉倒竖、杏眼圆睁,扯着嗓门叱道:“你别乱说!什么叫我要寻仇?我哪里有那样大的能耐……”
她将拳头往石伢面旁一凑,他人只当她是气急要揍他,只有石伢知道芸娘的言下之意是:还想不想吃鸡腿了?
他一时后悔几欲捶胸,只得瘪了嘴想找补回来:“我乱说的,不是阿姐要寻仇,是我想替婶子寻仇……”
芸娘这才给了他一个白眼,将她那握起的拳头放了下去。
罗玉坐了一会便主动请辞,这倒令芸娘十分讶然。此前这位公子可是不赶不离开的人。
他出门将骡子同车子分开,先将车子从巷道里推了出去,再将骡子掉头牵了出去,回头对芸娘道:“快中秋了,那几日我再过来瞧你。你手臂上的夹板也该去了,别自己动手,我带你去郎中那里。”
他说这几句话时,面上表情十分认真,与他的年龄倒很相符。
十二岁的小少年,鲜见的没有提起他那些蚕啊果子啊苗木啊,终于在农活之外操心起其他事情来。
到了第二日午后,李家的院门被拍响,来者却是罗玉的阿娘罗夫人。
罗夫人此次上门穿着与上回截然不同。
上回装扮的十分雍容华贵,光头面便戴了一整套。
此次却穿戴极简单。
身上是过了季的普通绸子襦裙,发髻上只不过戴了一根极细的金钗,显得十分低调。
她的随身丫头身着粗布衣裳,更是与穷人家的闺女相差无意。
想来是罗夫人不想穿戴太过富贵逼人令李家人心生不安。
芸娘迅速对这位罗夫人生了好感。
贫穷人家屋子有限,哪里有用来待客的屋子。李氏的屋子满是药味自然不能待客,只得将罗夫人请进了李阿婆的屋里。
青竹为罗夫人奉上清茶,罗夫人并未流露出嫌弃之色,当先接过来饮了一口,方十分爽快的笑道:“行了这一路倒真真有些口渴。”
诸人不知她此来何意,待她饮了茶才道:“昨日玉哥儿回去道芸娘她阿娘患了病,正巧我今日路过于此,便过来瞧上一瞧。”
她自然不是顺路瞧上一瞧,光是她的丫头提的那些个当归、人参便不是顺路能买来的。那根拇指粗的人参便是用不了一百两银子,至少也值五十两。
她的丫头将礼物奉上时,这贵重之物便将李阿婆足足惊了一跳,十分惧怕她是要上门向芸娘提亲。
此时她开口说是为了李氏患病而来,倒让李阿婆大大松了口气。
李氏这病要说重也并未有多重,若说轻起身却也有些困难。李阿婆只得将当日情形向罗夫人描述一番,末了诉苦道:“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飞来横祸我们是想躲也躲不开。”
罗氏听了也跟着叹气道:“那厮真是可恶,所幸那事也暴露了他的品性,日后便不会对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两人谈话时,青竹便在一旁安静陪着也不插话,只瞧着茶杯空未空,果子够不够。
而芸娘在李氏房中侍候着。
到了午间要为李氏按摩胸口以及热敷,她端了热水、取了帕子到房中,一会会又出来取了香油,或者换热水换帕子,从李氏房里到院里不停穿梭。
罗夫人的眼睛便一会在青竹身上打量几番,一会又在院里芸娘身上打量几番,片刻未曾停过。
过了片刻,李阿婆便吩咐青竹:“去瞧瞧你娘去,如若能起的来,便出来会会罗夫人……”
罗夫人立刻起身道:“病人静养最重要,如若我这趟来折腾的她要起身,倒是我的罪过了。”
话毕,也不需人领路就大跨步进了李氏房中。
此时芸娘已为李氏做完了各项工作,正将房门帘子撩开,让水汽与药味挥散出去。
见罗夫人进来,立刻端了椅子到床榻边请她先做,又去李氏身侧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令她靠在上面。
罗夫人瞧见她虽然只有一只手能活动,却将李氏服侍的十分周到,不禁点了点头,艳羡的对李氏道:“你家两个贴心闺女,忙里忙外都能帮上你。我家虽然有个丫头,可却只有三四岁,正是顽皮的时候,何时才能同芸娘一般知道体贴人啊……”
芸娘见罗夫人坐定后做出一副要同她阿娘长谈的兴致模样,便出去院里同青竹两人翻晒菜干。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罗夫人从李氏房中出来,对着芸娘笑道:“我这可算是找着法子了……将你那胸衣也替我做上两件,要同你阿娘身上的那件一个模样的……”
罗夫人瞧见芸娘愣愣着瞧她,便笑道:“这孩子,生意来了怎的不接着?”
芸娘这才向她阿娘屋里瞟进去一眼。
门帘卷起,她阿娘便半坐在榻上,看不清面上神色。
这生意是接呢?还是接呢?
她扭捏着进了屋子,站在榻边蹭着李氏:“阿娘,你说该给婶子量尺寸,还是不量呢?”
李氏暗暗瞪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便给你婶子量一个吧……”
芸娘立刻绷直了几乎要爆笑的脸,十分恭敬的道:“都听阿娘的。”
她回身拿了软尺,喊了青竹,上前问罗夫人:“委屈婶子在我的屋子量尺寸吧?”
罗夫人是位不拘小节之人,立刻道:“便在你阿娘房中量也是一样,我也好同她多说说话。”
罗夫人本人并不似传统贵妇,她是从苦日子里的过来的,家中树苗的生意也是同夫君一同打的江山。
便是现在家大业大,有主顾定了苗子,人手不足时,她也是扛了锄头亲自下场挖苗子。
基于她是成长于朴素的审美观念里,此前她在她小姑王夫人身上瞧见的调整型胸衣同运动式胸衣,虽则知道那些对身材调整有作用,可也不过是让身材美观些。
可她用不着这些。
一个是她身材结实匀称,第二是她夫君、罗玉的阿爹没有那些嫌弃发妻、拈花惹草的毛病。
今日来瞧李氏,听见李氏提起胸脯子受伤后穿了这胸衣的功效,立刻便想起了自己的身子。
此次她虽则未有伤,但此前她常常受伤。
那些锄头、铁锹、镰刀,哪一样没带恁长的把手。常常是她一个转身便怼了上去,胸前便要痛好些天才能缓和。
芸娘听罢罗夫人的讲述,略略一思索,极为认真道:“我阿娘的胸衣还是夏季的款式,比较薄,对身体的保护程度有限。婶子平日受伤的可能性比我娘大的多,似我阿娘身上那件便不太适合您。您需要的是保护力度更大的胸衣。”
李氏见芸娘一谈论起胸衣来头头是道,且神色严肃的模样与自家儿子罗玉谈论树子一般,半点没有戏谑的模样,内心对芸娘胸衣的兴趣便越加多了一些。
芸娘向罗夫人介绍完后,道:“我便替您做成看起来似我阿娘身上那件、但比那件略微厚一些、支撑力度强一些的,可行?”
罗夫人便痛快点头:“可行,自然可行!”
芸娘去将门上帘子取下来,令罗夫人宽了衣裳,青竹便握着软尺上前根据芸娘的提点将身体各处的尺寸测量并记录下来。
末了芸娘语带歉意道:“婶子的胸衣只怕要略过些日子才能做好。最上层的刺绣平日是我阿娘所做,此次她受了伤……”
李氏便接道:“刺绣而已,又不是其他重活……”
罗夫人前后两次来李家,且这次还是专程看她……她既然都让芸娘在胸衣之事上开了口,又怎会不配合去做刺绣。
罗夫人笑道:“何时都行,又不是肚子饿急等着饭吃。”
她说这话时已从袖袋中掏了一张银票出来。
这银两芸娘却是不能收。
罗夫人前后两次来带的礼品,外加罗玉每回来带的果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再爱银子却也不能收这钱。
李氏也觉着不能收,罗夫人却一定要给。两厢里你推我让争执不下,芸娘一锤定音:“这件便不收了。如若婶子觉着好,继续在我这做胸衣,再收以后的钱。”
如此两边便都同意。
罗夫人走后,天色尚早,芸娘的心里已经按捺不住的想出去。
她在李氏身旁起腻:“罗夫人的尺寸还得给帮工送去,如若有不够的布料还得去买……总不能真让人家一等几个月……”
李氏被她腻的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声道:“快走快走,快快去做你的买卖,赚你的银子……”
芸娘立刻如遇大赦,带着青竹就出了门。
事情繁乱。
过去一个多月落下的事情不要太多。
班香楼花魁的胸衣、柳香君找的准备画宣传画的画师、罗夫人的胸衣……还有那鹊巢鸠占的内秀阁里的惜红羽。
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她理顺。
她当先去买了做胸衣的各色材料送到各帮工处,并将罗夫人的尺码交代下去。
罗夫人的胸衣要做的厚一些,在罩杯处要比其他的胸衣硬挺一些。
这个时代硬挺的布料便是粗布。
可罗夫人夫人到底是富贵人家,用纯粗布自然不行,且女人胸前肌肤娇嫩,也受不住粗布的摩擦。
如若在罩杯最中间几层用粗布,贴身几层依然用薄纱,最外层先缝上素净的绸布,再缝上李氏绣出来的四季花……如此承载力和美观都会兼顾。
虽说如此,她到底不够放心,令帮工将用了三层粗布、四层粗布、五层粗布的罩杯各做出一对,同时胸衣其他对应的部位也做出相应的数量。
只有见到实物,亲手感受过,才能知道哪种真正适合罗夫人。
在向各帮工交代罗夫人胸衣的款式、尺码及缝制要求的同时,她顺便又将此前为班香楼的那位新晋代言人赵蕊儿所制胸衣的各个半成品收来去做最后的缝制。
只有胸衣最后一层面上的绣品还在她阿娘处,只有等她今日回去哄着她阿娘拿出来,再将其缝上去。
从帮工处出来,她立刻去了翠香楼找柳香君,画师的事该定下来了。
久未见面的龟公收了她一钱银子向她透露,柳香君现下白日极少见人影,只有晚上才回来睡一觉。
龟公冷笑道:“一个窑姐把青楼不当成赚钱的地儿,竟拿来当成客栈,真是稀奇!”
芸娘忖了半响,柳香君平日能去的地方除了翠香楼也就是内秀阁了,只得又去了内秀阁。
在重回内秀阁这件事上,她实则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惜红羽。
从道德上她对惜红羽这种出墙红杏的行为是十分鄙视的。
可从结果上她又不得不觉着,惜红羽这一出墙,从有钱人的小妾成为贫民的正妻,这一番操作很可能是个十分正确的操作。
小妾终究是小妾,哪怕是在富贵人家,那也是被人瞧不起的小妾。
而正妻,即便是贫苦人家的正妻,却活的更为理直气壮。
内秀阁里,惜红羽肚大如斗,面上五官臃肿不堪,正一脸讪讪的瞧向芸娘。
芸娘毫不客气的宣示了自己的主权,将内秀阁四处检查了一番。
窗明几净。
展示架上没有一丝尘土。
为胸衣遮挡灰尘的帘子曾被取下来洗过,细细闻还会有皂角的香气。
隔壁厢房里,芸娘原本买的那张床榻摆放的十分妥帖,并无被占用的模样。
靠墙处新增了一张床榻,床榻上摆放着被褥枕头,还有一些正在缝制的小婴儿衣裳,瞧起来似模似样。
惜红羽同柳香君跟在芸娘身旁,柳香君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惜红羽则一脸惴惴,生怕她有一处没做好,被芸娘挑出错来。
伙房增加了烹饪用具,灶下柴火木炭堆放满满,反映出寄人篱下之人想要长久居住的意思。
芸娘眉头一皱:“你打算何时离开?要是今日走,我正好送你一程。”
她对惜红羽半点没有同情之意。
收留一个出了墙的被弃妾室,且此人还成了她唯一正室主顾王夫人的眼中钉——她不能让翠香楼的悲剧再次发生!
惜红羽神色一瞬间黯淡下来。
柳香君立刻挤上前为惜红羽求情:“她一个大肚婆孤零零去哪里,多不安全……住这里也好与我们有个照应……”
“我们?”芸娘愤愤:“我与她怎的成了我们?哪门子的我们?”
柳香君便满脸神秘的提醒她:“说起来,红羽那姘头……呸呸呸,是她那汉子,竟然同我们还是熟人,说起来还同我们有恩……”
这话成功引起了芸娘的好奇心。
此前她作隔墙之耳偷听惜红羽对王夫人坦白时只听到后半截,对其中细节并未听清楚。
在她被阿娘拘在家中百无聊赖时也鄙视了一把自己的道德观:装什么装,早知要偷听便该从最前头听,这只听了一半秘密令人抓心挠肺的难受,活该!
柳香君为了留下惜红羽,自然要将惜红羽那进了牢房的汉子李大山事无巨细介绍的清楚,指望能引起芸娘的同情。
芸娘的眼珠子瞪的老大,在满足了好奇心后,面上立刻浮上不可思议的神色:“劫匪?我这处收留的是劫匪的婆姨?”
柳香君立刻为李大山辩解:“你不记得当时我俩遇到那劫色的一伙,若不是那李大山出声阻拦且带了其他人当先离开,只怕我的清白就要不保!”
“关我何事?他维护了你的清白,你便自己去报恩,你用我的地盘借花献佛?”芸娘理解不了柳香君的逻辑,也不愿去理解。
惜红羽一日在此,她的买卖便与那劫匪要产生瓜葛。
待三年后那李什么山出狱,两口子来个里应外合,将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身家洗劫一空……
悲惨的未来仿似历历在目,她立刻打了个冷战,毫不犹豫道:“没得商量,她必须走!”
柳香君愤愤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现实不仗义?”
她向青竹央求道:“惜红羽怎么说也与你有旧,你们在翠香楼里几年的熟识情份,便帮着她说两句话吧……”
青竹从柳香君所言她们在华业寺路遇色鬼等情节里回过神,才知道之前竟还发生过这般似话本子的上的事。
她不能预想到她成年后的日常将比这惊险刺激百倍,只顾着眼前跟了个生活精彩的主子而沾沾自喜,半点后怕都无。
她自然要同她眼中唯一的主子立场一致,挺起胸膛道:“我听阿姐的!”引得柳香君斥她是白眼狼。
惜红羽躲去了房中暗自垂泪,芸娘心中不愿理会她的苦楚,只知道挂念自己的买卖:“我方才瞧见货架上可是少了好几件胸衣,可是卖出去了?”
柳香君闻言冷脸从袖袋中扯出两张银票塞过去,嘟嘟哝哝道:“人家没白住,还卖了几件胸衣出去。”
芸娘不理会她的脾气,喜滋滋接了银票在手。
她虽不怎么识字,但认银票却是一认一个准,每张银票上印了一百的字眼,其上还有大晏户部鲜红大印和钱庄的印鉴。
四件胸衣得了两百两,要分五十两抽头出去。
她并不装傻,将袖袋里所有的银子薅出来,凑够五十两,抬头问柳香君:“都是卖给了谁?”
柳香君便又忘了方才同芸娘的嫌隙,面上浮现一片得色:“说起来又是华业寺的功劳。这几个主顾可都是我们当时在华业寺门前遇到的几位女子……”
“哦?”芸娘打起精神问道:“家中做何事的?”若有良家女便好了,正妻渠道便能多一份巩固。
柳香君却同她想的不同,她兴高采烈道:“可算是多了一门生意,来的几位都是经营私窠子的,带了恩客过来。那恩客可是一个大方,眼都不眨就……”
芸娘眉头当即一皱。
这可是她大意了。
那日在华业寺门前,两人一心想给胸衣买卖做做宣传,凡是前来相问之人,无一例外都留下了内秀阁的地址,热情邀约她们前来相看。
现下想起来可真是不妥,大大的不妥。
不但在华业寺门前不妥,从内秀阁开张时便已经不妥。
这其中的原委却要归结在阶级二字上。
世间众人是分阶级的。
女人也亦然。
正妻自然同妓子不是同一个阶级,身价再高的妓子也是身处贱藉,同最贫寒的正妻都不能平起平坐。
而且在贱藉这一阶层内部也是有鄙视链的。
头牌、花魁瞧不起普通妓子,一流青楼瞧不起二、三流青楼,正经青楼瞧不起溜边的那些私窠子、暗门子。
如此大的阶级差异,怎能让大家进出同一个大门,让正妻的颜值被妓子碾压,让妓子被正妻嫌弃,让妓子的恩客唐突正妻?
这简直是自杀式营销,没几日便能把全天下的女人惹的精光!
芸娘想到此,额头上已经浮上一层细密冷汗,脱口而出问道:“私窠子的暗娼来的那几日,王夫人可来过?”王夫人可是她唯一的正妻主顾啊!
柳香君被她问的心里一虚,悻悻道:“没来过……”
自从惜红羽住进了内秀阁,王夫人非但未曾主动上过门,便连她主动去王家庄子也未被请进门。
柳香君心如明镜,王夫人是怪她为了惜红羽的事情算计到自己。
芸娘并未察觉柳香君的心思。
她算了算日子,自王夫人最后一回换上最合尺寸的胸衣已有一月有余。
以王夫人饭后百步走的运动量一个月掉十斤肉算顶天了,分到胸前也不过是区区一二钱。且她给王夫人的调整型胸衣两侧加了好几排纽子,为的就是她自己能随着体型的细微变化而调整宽窄。
时间还来的及。
最好等她将惜红羽“请”出去后再去见王夫人,算是她向王夫人投诚,彼此也不尴尬。
她将王夫人放在一边不提,只从五十两抽头里拿回去了十五两,对柳香君道:“这私窠子的主顾可是当日你我二人在华业寺门口拉到的。我原本该拿二十两,你牺牲了色相,我就少拿五两。剩下的你同惜红羽拿去分,谁多谁少我不掺和。”
转头她又给了青竹一两:“你也有份,当日你守着门挂牌匾,我才能去兜售胸衣。”
青竹未曾想自己竟在芸娘的买卖上也暗中出过力,心中十分欢喜。
成就感压制了她的物质追求,她视金钱如粪土的将头一扭:“都是阿姐的,我不要!”
芸娘作势将银子往袖袋里塞:“这可都是你的嫁妆银子,不要便没有了……”
青竹立刻一伸手,方才那一两银已经被她夺了去。
因着惜红羽卖出了胸衣,芸娘十分大度的将她搬离内秀阁的时间宽限到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后我就要去见王夫人,我可不想断了这条生意路子!”
到了尾声,芸娘才将正事同柳香君交代下去:“你此前说的那极为相熟的画师,明日可以约过来先见见。有画作最好,带过来我瞧瞧。再耽搁下去,咱这买卖也别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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