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巫王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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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置身地下，玉靥用法术在烈焰晶石中切开了一方空间。空气并不如上面那样炎热，脚下晶体温润光泽，可以倒映出人影。

在烈焰晶石的中央，是一股盘旋而上的火种，也闪着粼粼光泽，与一般火焰不同的瑰丽。

那些疯狂涌来的烈浊虫被阻绝在烈焰晶石外，不停地撞击着坚硬的晶体。

“地心火。”碧城喃喃。

玉靥掌心腾起另一簇火苗，猩红如同兽目。是前段时间从极南之地取来的冰中之火。

“冰族人称它为冰中火。”玉靥笑了笑，“他们渴望它的力量，却不知道，它其实并不是火种。”

“是魔之血。”碧城道。

拥有上古之神力量的魔之血，与她身上那滴同出一源的魔血。两千年前的神魔之战，神族和魔族双双寂灭。但魔尊身死时，魔之血却凝聚成三颗宝石，洒落人间，不知所踪。四年前，玉靥从陆离海取回封印的魔血，自己吞食了一颗，一颗冰封于神渊，一颗带回鄞都。却在路过归子山的时候出了点差错，那滴魔血落到了碧城身上，与她血脉相融。

一切，或许都是冥冥中的意思。

那滴魔血飞入碧城眉心。玉靥略有些凉意的手指探向她脖颈。碧城微怒，他已经取下了移魂珠，离开她几步，暧昧地望着她。

“你！”碧城虽然气恼，却拿他没有办法，“你若是再随意对我动手动脚，我就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那就不动手也不动脚，”玉靥笑道，“动嘴好了。”

他身形鬼魅一般，碧城眨眼间，他已捧住她的脸，在额头印上一吻。碧城咬牙，掌带黑气，拍向他胸口。

玉靥没有闪避，碧城的手在接触到他胸口的时候势头渐缓，她望着他，那一掌却是没有拍下。

许是因为刚刚那一吻中的缱绻，许是因为此刻他看着自己眸中的神情。透过那双七彩瞳，碧城仿佛看到了另一双漆黑的瞳仁。深情、不舍以及留恋……那眼眸中有着太多情愫，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玉靥。

碧城怔忪了片刻，推开他，从他手中拿走火红的珠子，扔入地心火。

她从视野中消失，玉靥的眼眸余下空虚，转身望向粼粼火光中的移魂珠。

“我知道早在四年之前，我便应该死了。”死在归子山下的凄风苦雨里，豺狼虎豹的森冷嚎叫中，碧城弯了弯唇，“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活到现在。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你若想拿去，我不会有异议。”

其实这样将生命拱手相让并不是自己的作风，只是在洛卿尘将自己打下山崖的那一刻心便死了，此后都是苟活。碧城走向地心火，身体缓缓升起，黑色的裙摆如花瓣般飞扬。

玉靥望着她，眸中空寂。移魂珠飞到碧城头顶，一缕魂气幽幽从头顶百会升起。守护着地心火的烈焰晶石爆裂开来，火焰如同一盏盏明灯，飞到各个角落。地上和四周的晶石反射出千千万万点火苗，璀璨摇曳，夺人眼球。

移魂珠的光芒更盛，千万个红彤彤的火苗将碧城围在中心。碧城闭上眼睛，视野却很清晰，无数流星的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将自己环绕。那些星星般的碎片，每一片都照应着一个女子的影子，微笑的，蹙眉的，悲伤的，期待的……

那个女子不是自己，自己却与她有着强烈的共鸣。心脏起起伏伏，最后定格在某个瞬间。她趴在决明灯的灯壁上，望着漫天流火中绝望奔走的人，流下泪水……

一行清泪顺着碧城眼角落下。玉靥望着半空中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千万盏决明灯中，自己站在魇兽背脊上，看着灯火凋零，心痛如焚，却无能为力。周围地心火摇摇晃晃，如同染了血的决明灯，每一个灯中都是思慕的人影，朝他呼唤“容容，容容”。

碧城的血液沸腾，一缕魂气在移魂珠中望着自己的肉身。周围的地心火突然剧烈摇摆起来，头顶的烈浊虫在愤怒地吼叫。千万火光同时碎裂，没有消散的瞬间逃入烈焰晶石中，躲过一劫。

碧城只觉天灵豁然清明，魂气复又入体，眼睛尚未睁开，便被人紧紧搂住。

那人的身体带着凉意，有些微微颤抖。

“不！”玉靥抱着她，声音有失而复得的惶恐。

四年前，他从陆离海取回魔血，归途却有一滴洒落在归子山。那滴魔血融入一个女孩的身体，他当时悲愤交加，后来却隐隐觉得是天意。

“怎么……停下了？”碧城诧异，“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使她重生吗？”

从胡小离那里骗取妖元，设计让萧寅身死获得人丹，潜入归子山偷窃先天神体，屠灭鬼族的时候鬼王虽然与鬼灵玉石俱焚，但鬼灵碎片进入自己身体，也算合二为一了。

所有的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唤醒他死去的恋人。

碧城实在不明白，在这最后的关头为何他会突然放弃，她想了想，道：“还是说，你找到了其他净化魔血的方法。”

怀中的身体暖和柔软，玉靥再次抱紧她，七彩琉璃瞳中有刻骨的爱恨痴，感情交织，内心惶惑又不安。

他不能再次失去她……如果……如果术法失败，青行回不来，她也再不会醒来。

地心火在四面八方摇曳的刹那，心中腾起的莫名恐惧倏然攫住他的心脏，令他几欲发狂。

他讨厌未知，讨厌那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千灯锁失去青行之后，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惧怕，他活得张扬潇洒，恣意而行。可是现在，那种卑劣的情感再次统治了他，令他绝望。他如今所能做的，只是抱紧怀里的身体，抱紧这具仍旧温热的挚爱的身体。

“我反悔了。”

玉靥的声音从碧城颈间传来。碧城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推开了自己，退后几步，眸色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