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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殷昌盛装着一副十分冷傲的神色,望着卢明轩。必竟他是相国,面子的问题,还是得顾忌一下的。
有人拜师,他心中十分的欢喜,但不能做得太明显。
卢明轩穿一身上好的紫色绸缎锦袍,头戴紫貂皮帽子,脚蹬褐色牛皮靴子,手上套着的两个成色极好的碧玉板指,能将人的眼晃瞎。
一身装扮,极尽奢华。
但凡这种打扮的人,家里的银子都是堆如山的。
殷昌盛盯着他脖子下方的一粒龙眼大小的金色东珠,看了许久,光那粒珠子,就值一千来两了。这种珠子,他在永王的衣裳上见到过。
穿着赶得上永王了,可见,家中真有钱。
“哦,晚生名叫骆尘。”卢明轩谦恭回道,这名字是他临时随口说的,反正用一回就不用了,这是殷云舒说的,“家住您附近,时常看到您,却没有机会上前问安,今天出门闲逛,却未想遇到了相国大人,晚生何其有幸啊。”
“你姓骆?金门骆家的人?”殷昌盛惊讶着地眯了下眼,问道。
金门骆家?卢明轩微怔。嘿,他胡口一编,居然编了个这么好的姓氏。
这可是赵国大姓氏。
“是。只是……”他眼珠子一转,一个计谋已在心头,长长叹了口气,“可惜晚生只是骆家的一个旁支。空有学问,却得不到族里的看中。过年连个进祠堂祭祀的资格都没有。要不然……”他摇摇头,“晚生怎会在京城?早回金门去了。”
殷昌盛太熟悉大家族了,大家族过年除夕夜的祭祀活动,只有嫡系一支,或是族里有功名的,或是威望较高的人,才有资格进祠堂,其他无名的旁支,连进长房的资格都没有的。
有些和嫡系的血亲关系隔得太久远的,比如有个五代之上的,又没有功名在身的,就不回原籍祭祖了,只和父母妻儿在一起过年,在家里搞一个小的祭祀活动。
因为就算回了原籍,也没有人殷勤招待,何必回去讨没趣?
这位有钱的骆氏旁支子弟,想必是受了这样的不公待遇,没有功名,只因出身旁支,连回老家给先祖祭祀的资格都没有。
“深表同情,深表同情啊。”殷昌盛伸手一指对面的椅子,微笑道,“少年人,坐下说话。”
卢明轩拱手一礼,“多谢相国大人。”
于是,两人便畅谈起来,卢明轩有心要讨好殷昌盛,殷昌盛有心想招揽年轻学子,这二人俨然成了一对忘年交,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二更天。茶馆小二前来提醒要打烊了,二人才结束话题。
二人在茶馆门前分别时,殷昌盛说道,“后天辰时二刻,翰林院有个国策辩论会,不限官职大小,都可以参加,皇上会亲自评出一二三名,并给予奖励。骆公子要是有兴趣,可以前往。”
国策辩论?
呵呵,小意思!
卢明轩笑道,“是,晚生一定前往。”
两人各自坐马车离去。
殷昌盛十分满意今天遇到的年轻人,他问着赶车的殷安,“殷安,你说,刚才那位骆公子,身家有多少?”
殷安扬了扬马辫子,想了想,道,“有钱,家中一定有钱,光那顶帽子,就值好几百两了,那是貂皮帽呢,一丝杂色也没有。呀,还有手上的板指……,那两个板指,也值个一二千两了。全身的行头加起来,最少有五千两银子!”
得到殷安的认可,殷昌盛更是得意了。
他捏着胡子尖,满意笑道,“这可是金门骆家的旁支,身家当然不低了,骆家人,都靠河运海运发家,家中金银堆如山。”
殷安不知他的想法,只跟着附和,“哦。”
殷昌盛眯了下眼,“他还是个有学问的人,只是……。运气不好,没有考上功名。”
殷安说道,“老爷,这等有礼貌的年轻人,提拔提拔,不走考功名的路子,也能有一番作为的。”
“说的也是呢……,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提被老夫提拔。”殷昌盛眯着眼,打着算盘。
殷安笑道,“他年轻,想不到这个问题,老爷点拨一下,他就懂了。”
殷昌盛点头,“说的也是呀……,改天,老夫点拨他一下。”
……
卢明轩回了卢宅。
虽然是二更天,但殷云舒还没有睡,她的卧房里还燃着灯,她在等卢明轩。
外头下起了雨,雨珠儿淅淅沥沥打着屋顶上,越发让她没有睡意。
大年七了!
殷家的事情,她必须在年前处理掉!
这时,窗子那儿传来敲击声,“舒表妹?”卢明轩欢快的声音,在窗外传来。
殷云舒披了披风走过去,打开窗子,就看见卢明轩一张笑呵呵的脸凑过来,“表妹表妹!”
看他笑容满面,不用说,事情还顺利。
“怎样?那殷昌盛跟你说什么了?”殷云舒笑微微问道。
“嗯,夸着我礼貌,夸着我谈吐不凡,夸着我将来定有出息。呵呵——”他冷笑一声,“眼睛却盯着我的衣衫瞧着。”
殷云舒打量着他的行头,这身装扮,嗯,一看就是暴发户家的子弟,想出钱供出个官员的人家。
“他们瞧不起别人市侩,可他们的行为,才是最市侩的!”殷云舒冷笑。
卢明轩又道,“哦,对了。还有呢,他说后天翰林院有国策辩论赛,会有不少学子们前往参加,届时,皇上会评出一二三名给予奖励,我要不要前往啊?”
殷云舒眯了下眼,国策论?她看着卢明轩,“你敢不敢去?”
卢明轩袖子一甩,将下巴一抬,哼哼一声,“笑话,怎么不敢了?我在十一岁那年就中了秀才,是锦州府历史上最年轻的秀才,我怎么不敢参加?我的意思是说,我有没有必要去?”
殷云舒扬唇一笑,“去,不去你怎么接近殷昌盛?”
“好,你叫我去,我就去。不过,我是表现好一点,还是差一点?”
殷云舒眸光一缩,“前三名你别得。四五六七这几名,你看着办。”
“为什么?”
殷云舒看着他,“宇文恒这人十分的精明,你得了一二三名,他必会召见你,亲自过问你的身世,你如今又是他儿子的伴读,万一露陷了,你就麻烦了,我不想你有事。而四五六七名,他不召见的,这样的成绩还可以努力一把往上爬,比如,多出钱。而这,正是殷昌盛所希望的。”
“哦。明白了。”卢明轩摸着下巴点头,没一会又睁大双眼,“舒表妹,你刚才喊皇上什么?宇文恒?你怎么喊起了他的名讳?”
殷云舒一怔,她和宇文熠说话时,一直是这么喊的。
“怎么啦?有问题?这儿又没有其他人?不就是对你一人说嘛?”殷云舒不以为然。
“说说名字,也没什么,我和大哥二哥私下里,也喊过他,不过……”他眯着眼盯着殷云舒的脸,“你是不是跟他有过节?怎么喊出那名字时,是咬着牙的?”
“你听叉了!我怎敢跟他有仇?这话可不能乱说,会给我和卢家带来麻烦的。”殷云舒沉了脸。
“好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卢明轩摆摆手,嘿嘿一笑,“我回了,偷了大哥的玉板指和二哥的帽子,我还得赶紧还回去,他们两个比我有钱,衣裳件件华丽。为了装富贵公子,我可花费不少心血。”
他撑开雨伞,快步走进了夜色里。
殷云舒听着他离去的脚步,敛眸沉思,虽然,她和卢家没有什么交情,但看到卢老爷子和卢家三个公子呵护帮她的份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卢家拉下水的。
所以她要卢明轩帮忙的时候,也要保护他。
……
腊月八,蒸馍挂桃符。
昨夜下了小雨,今天却晴了,明媚的阳光照了一院子。
卢老爷子派给殷云舒的嬷嬷郁婶,在殷云舒的窗前,拿剪刀剪着梅花枝做插瓶,隔着窗子笑道,“舒姑娘,今天天气晴好,咱们上街看其他人家挂桃符吧。”
殷云舒坐在桌旁翻一本册子,册子上记着帐目,卢老爷子将女儿卢氏的嫁妆收回后,分文未留下,全给了她,叫她自己保管着,做将来的嫁妆。
殷云舒数了数,有近十万的银子,她得好好利用起来,让它们钱生钱,不过,该怎样钱生钱呢?
这时,听到郁婶喊她,她便笑道,“好,反正没什么事,去走走也好。”
“太好了,舒姑娘。”郁婶高兴道。
殷云舒好笑,郁婶这是头次来京,好奇京城的街道是什么样的,时间久了,发现会不过如此。
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呢。
殷云舒向卢老爷子说了声,就带着郁婶和贺兰出门了。
卢老爷子听说贺兰功夫十分的了得,连卢明轩都打不过,便放心让殷云舒出门。
到了街上,郁婶挑着帘子好奇地东看西看。
贺兰身为暗卫,对京城更熟悉了,但她也在看,她看的是人,形形色,色的人中,不是好人,便是坏人。
她在寻坏人。
没一会儿,她眯了下眼,伸手一拽殷云舒的袖子,指了指车外。
殷云舒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见殷家的少夫人白氏,正在一家铺子的前面,同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争吵着什么。
那年轻的妇人揪着白氏的衣领不放手,一脸凶相,白氏的两个大丫头一左一右的护着白氏,但很显然,没护成功,因为她们的脸肿着,头发也散了。
想着白氏平时对她还算和气,殷云舒眯了下眼,喊着阿六,“小六子,停车,我下车办点事。”
“好嘞。”阿六也看到前方在吵架,正想看热闹呢,殷云舒叫停车,他马上高兴地裂开了嘴巴。
阿六停了车,殷云舒匆匆走下马车,大步朝那铺子走去。
邱婶皱了下眉头,忙说道,“姑娘,那儿在吵架,咱们得离远些才好,当心吵架的人拳头不长眼。”
“我会小心的,我只是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殷云舒摆摆手。“不是有阿兰么,有她在,谁敢欺负我?”
贺兰马上捏起拳头,给邱婶看。
邱婶哭笑不得,“阿兰厉害,也得小心。”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铺子前。
那年轻妇人正骂着白氏,“你个不要脸的骚,货,你要铺子找你男人要去,找我做什么?这铺子他送与我了!你再敢来骚扰,我可要报官了!”
“送你?谁信?”白氏冷笑,“把转让契约书给我看了我才信。”
“我呸,你谁呀?我为什么给你看?滚!”年轻妇人彪悍地将白氏往台阶下一推。
白氏本身个子不壮,又站在低处,那年轻妇人个子壮实又站在高处,这一推,白氏往后直直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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