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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仲英不明白父亲是了什么疯?按原定的行程,他们夫妻带着两个儿子,三天后就出了,总要先参加完岳家明日的春宴吧?后天就是妻子秦幼仪的正生日,在家稍作修整,也让她安稳吃顿饭。如今他们还不知道大同那边是什么情形,这一去,不知几年才能再回到京城来,这点闲适,他们应该还是可以享有的。
结果父亲却要他明日就出,明日可是春宴的正日子!哪怕是后日动身呢,也比明天就走要强。父亲怎会忽然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来?
他问父亲为什么,可镇西侯却不肯说出自己这么要求的原因,反而一个劲儿地要求小儿子照办,语气非常强硬。见苏仲英推托,非要等三日后再走,镇西侯还了怒,甚至说出“不照我说的办,就别认我这个爹”这种决绝的话来。
镇西侯夫人闻讯赶到,连忙打着圆场,一边劝丈夫熄怒,一边催小儿子赶紧答应丈夫的话,明日就启程。虽然这么做有些匆忙,而且她也希望小儿子能在家多待几日的,心中不舍,可丈夫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天。当她确定丈夫是不可能改变心意的时候,她就转而劝说小儿子改变心意了。
她还低声对苏仲英道:“我知道你是顾着你媳妇要过生日,又想着她离京前再去见见娘家人,可她既然嫁过来了,又为你生儿育女,便是我们苏家人了,哪里还能象在娘家时那般肆意?过年的时候她也见过娘家人了,距今也没几天,还要见什么?谁家的媳妇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媳妇的姐姐嫁到了外省,还不是一样十几年在外任上,直到今年才回京一趟,也没有抱怨一声么?一样的姐妹,一样是承恩侯夫人教养大的,怎的她姐姐能做到,她就不能了呢?是不是她也想学她妯娌那样,在娘家一住十几年,才能甘心?!你再疼媳妇,也没有这般纵容她的道理。难不成朝廷命令你立刻去上任,你也要对皇上说,你要先给你媳妇过了生日再走?自然是你的前程更重要!你去跟她说个明白,若她不依,叫她只管来见我,我来说她!”
苏仲英无言地看着母亲,怎么可能会跟妻子照实转述这些话?连他这个当儿子的,听了都觉得心寒,更何况是妻子?其实他也明白,母亲一直对大嫂长住娘家一事怀有心结,如今大侄女出了丑事,她就越抱怨大嫂的娘家没把孙女教好了。可这怎么能一样呢?妻子自嫁进镇西侯府,可从来没有违逆过婆婆的意愿,回娘家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母亲难道这样还不满足?妻子为苏家生了两个儿子,怎么说也是有功的吧?为何母亲对她还是这么苛刻呢?
苏仲英艰难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妻子秀丽端庄的面庞,却怎么也没办法把话说出口。
他无法理解父亲的命令,也清楚妻子对于明日的春宴是多么的期待。他固然是要离乡背井数年了,妻子又何尝不是要与娘家亲人长时间分别?父亲与母亲为何就连这点念想,都吝于赐予呢?
秦幼仪协助婆婆执掌镇西侯府中馈已有好多年了,府中生的事,自有人来报给她知道。她早已知道了丈夫如今在烦恼什么,虽然心中也有万分的不满,但她知道,此刻最要紧的,还是先安抚丈夫。丈夫如今对她正有愧于心,若她也只知道抱怨,只会更加令丈夫为难。他们夫妻马上就要离家在外,共同面对未知的挑战了,她又何必在这时候与丈夫起口角?不管公公婆婆是如何的苛刻,日子是他们夫妻俩在过,公公婆婆已经是数年后的事了。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秦幼仪柔声对苏仲英道:“二爷,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别难过。我不要紧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让丫头们再将两个孩子的东西整理好,明天出门也没关系。夏天的衣裳被褥还没收拾完,但也不必太赶。留两个稳重的丫头下来,慢慢收拾着,等天气暖和些,再押送去大同,也是一样的。或者我们索性就在大同做新的,也无不可。大同离京城,走得慢些也就是十来天的功夫,又能费得了什么事?公公要我们明日就启程,自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我们做小辈的,照听就是了,何必惹他老人家生气?”
苏仲英听了妻子的话,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更觉愧对妻子了。他叹息着对秦幼仪道:“行李只是小事,我所虑的,是明日承恩侯府的春宴,原说好了要带着孩子过去,给岳父岳母请安的,也让你松泛一日,离京前能与家人好好聚一聚,如今算什么呢?父亲又说不出理由来,只一味强求。大不了我们路上赶一赶,尽量缩短行程,也就是了,何必非得明白启程?大同的马将军都还未入京,我们原不必这样着急赴任的,倒象是在催人家赶紧让位似的。父亲他老人家莫不是病糊涂了?才会一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苏仲英如今对父亲是越看不明白了。从前离得远,他只知道父亲如何的英明神武,如何英雄了得,但并不是很了解父亲的真实性情。从母亲嘴里能听到的,只会有好话。可如今父亲回了京,又相处了这几个月,他现父亲很多言行都是他所无法理解的。
就说近期生的事吧,大侄女儿出了与宗室纨绔私会的事,他打了那个赵砌一顿,被调职去大同,父亲就一直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仿佛在抱怨他不该为侄女出头似的。那可是父亲的亲孙女儿!她被人诱拐了,难道他做叔叔的不该打登徒子么?!待得这两天,父亲又忽然说他去大同也好,远比留在京郊大营强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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