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蜃景（一）谁知伪言巧似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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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十安手脚并用地冲下来，尽管她极力保持镇定，但她那憋红的脸庞和如小鹿般惊慌失措的眼神出卖了此时内心的惊惶不安：“别砸，别砸，王二哥，您行行好，咱有话好好说，您别动手啊！”

可这群人的直属上司是王老虎，王老虎不发话，谁敢停手？王老虎闭目养神，不为所动，脑袋一摇一晃跟听戏似的满脸享受。

都TM疯了，顾黛木双手捂耳颤抖地难以自持。

王老虎不叫停，所有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跟磕了药似的，面目狰狞表情兴奋，一刻不停地发泄。场面一度失控，顾十安试图阻止这群暴徒，可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与这些常年混迹街头，做惯了坏事的混蛋相提并论？自是被人大手一甩，掀翻在地，狼狈不已。

顾十安脱力般跪坐起来，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将顾记棺材铺砸的满目狼藉却无计可施。

直到砸无可砸，摔无可摔，这群人才渐渐停了手上的动作，扭扭脖颈，转转胳膊，放松四肢。刚进的货物商品还未出手便已损坏，顾十安望着满地狼藉，一个头两个大。

直到声音停止，王老虎挑了下眉毛，遂睁开眼来，冷哼一声，阴森道：“老子也想和气生财，可这年头欠债的才是大爷。我们这生意不好做，钱收不上去交不了差，我们也很为难啊对不对？既然你们这群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老子不留情面！”说完猛地一拍桌子，砰地一声吓了顾十安一大跳。

顾十安满头冒汗，闻言立刻爬起来娴熟地给王二虎斟茶赔笑：“王二哥，您再给我宽限些日子，再过几天，再过几天我一定能筹到钱。”

“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啊，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要是欠债的都和你一样，几天又几天，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啊？”王二虎大吼一声，顺声将茶盏狠狠地砸到顾十安跟前，迸溅的碎片划破莹白如雪的脚踝，血珠儿顺着白皙的脚踝缓缓划下，滑进鞋内。

顾十安被吓得抖了三抖，也不敢叫疼，颤声道：“这回是真的，我打算把棺材铺给卖了，已经找到买家了！”

王二虎斜眼睨着顾十安的眉心，将信将疑似讽非讽道：“就你这破棺材铺也有冤大头肯买？你是拿老子寻开心呢吧，恩？”

顾十安被他这一声恩地头皮发麻，神经紧绷道：“我哪敢呀，您这可真是冤枉我呢，我这是熟人介绍的，保准而没问题。”

“谅你也没胆子敢骗老子，老老实实把钱还了，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呵，这才哪跟哪儿啊”王二虎叹了口气，环视一片狼藉的顾记棺材铺，点点头，不错，砸的还算彻底，不错不错，这个程度还算满意。

这些个贱民老赖，不给点颜色看看，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环绕一周最后定格在顾十安身上，目露淫光：“最后再给你一个星期，要是还不还钱就别怪老子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了，法治社会别逼我，就凭你这姿色，放在我们那儿也是抢手货，老子的原则向来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总归不会让你们有劲儿无处使的。”王老虎大声调笑环视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闻言猥琐地打量着顾十安，嘻嘻哈哈大声应和道：“老大说的是！这妞儿长得带劲儿！够味儿！”

顾十安脸色煞白，有些东西不能摆在明面上只能私下动手脚，她虽然没见过但多多少少听也说过一些腌臜手段。

混蛋，顾十安攥紧拳头，眼底隐藏着屈辱，这些人的目光就像喷吐着蛇信的毒蛇般在她身上逡巡游走，让她觉得恶心想吐。

王老虎阴狠威胁道：“别怪老子没提醒你，别想着卷钱跑路，你一个小姑娘，可斗不过我们这些大灰狼，你最好有点觉悟，否则到时候可就不是让你和我们一起玩儿玩儿这么简单了，这结果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顾十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头冒冷汗，不可否认，她确确实实地被吓到了。

她这副惊惧的表情莫名取悦了王老虎，王老虎慢悠悠狞笑道：“生不如死还是轻的，到时候也让你见识见识，别整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样儿。”

那语气仿佛说的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满不在乎。说完哈哈大笑，带着众人离开了棺材铺，徒留顾十安一人留在原地发愣。

高利贷催债的半年上门三次，一次比一次气焰嚣张。再有下次，砸的可就不是店了，也不知道自己这小身板，那些棍棒抡下来，自己能抗多久。顾十安摇摇头，不无自嘲道。然而这说不定还是最好的结果，若真走到了沦为那些臭男人玩物的绝境，还不如直接被抡死来的痛快。

欠了高利贷还不起怎么办？既然有胆子借就要承担后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即使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但还是要还本，并在法律保护范围内付息。他们放贷的人一般都有涉黑背景，要是能通过法律途径让借贷的还款付息，高利贷还能叫高利贷吗？

这种上门砸店的行为已经构成私闯民宅的犯罪行为，她不是不可以报警，可是报完警呢？这群人她惹不起，只图一时痛快恐怕是会后患无穷，放高利贷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是真，可同样，她孤军奋战，没人护她，这世界上唯一肯抛开一切护着她的人已经得肺癌死了。她只能沉默着隐忍着试着用自己瘦弱的肩膀为自己扛着未来那片天。

顾记棺材铺是顾茴香一辈子的心血，在顾十安眼里同样意义非凡，若非道尽途穷无路可退，她也不想说卖就卖。

对顾十安来说，顾记棺材铺是活物也是死物。顾茴香走了，与顾十安相依为命唯一可称珍贵的生命消失了，顾记棺材铺从此只活在回忆中，没了顾茴香，在现实生活中也不过是个死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