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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校对,眼睛不舒服)
“你怎么来了?”
“送骨灰回来。”
“有啥事吗?”
“来看看你。”
夫妻俩又相识良久,晓星终于大开家门,重重地瞪了眼斜对门的老汉,回头冲钟理说:“进来吧。”
北欧挂画、棉布沙发、楠竹家具、高梁屋脊、石纹瓷砖、黑铁茶几……老丈人家原先的空房变成了客厅,温馨素雅的装饰确是晓星喜欢的风格。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客厅,钟理环视丈人家焕然一新的面貌,有些敬而生畏。同时令他感到生畏的,还有自己在晓星面前如客人一般的身份。
晓星耷拉着眼皮十分镇静地烧水冲茶,她把他当成了客人,因为心里已有主人。钟理四周环顾一遍后,主动开口。
“铺子转让了,钱给你。”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不用!我不缺钱。”晓星冲完茶将银行卡推了过去,浑身理直气壮,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也许是因回了娘家身板硬,也许是因她不再需要他了。
“当是给学成的,还有梅梅的。也没多少钱。”钟理低下头轻声喃喃。
“他俩也不需要。”晓星掷地有声。两人沉默中她将茶杯里的新茶递给钟理,同时裹紧了大毛衣,等着他说话。
“大(父亲)骨灰昨天……昨天我埋在了坟上,跟钟琼两人。”
“这是你的事情,没必要告诉我。呃……我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没?”晓星皱着眉问。
“啥东西?”钟理惊问。
包晓星身子一起一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无言。
夫妻俩正对坐无言,包芸香忽然举着两块烤红薯从门口跑进了客厅。
“阿姨学成呢?他起床没?我奶烤了红薯,我给他拿一块!”芸香气喘吁吁,满脸带笑。
“起了,房里呢!”晓星用下巴轻轻一指。
九岁的包芸香于是举着热气腾腾的红薯,咚咚咚地大步跑进了学成房间。
钟理眼望这一切,怯怯地问:“成成他现在……怎么样?”
“你进去看呗!看他会不会说话。”晓星亦用下巴一指,而后低头静观门口的阳光,一脸冷寂。
“嗨!学成哥哥给你红薯!贼好吃!你不是喜欢吃烤红薯吗?给你!哎煤球是不是拉屎了,好臭啊哈哈哈……”
包芸香乐呵呵地坐在炕边递红薯,两眼盯着一猫一狗不动,半晌见得不到任何反馈,小姑娘这才将眼睛郑重其事地望向了学成哥哥。十岁的钟学成缩在墙角盖着被子,脸色如见了鬼一般发白。久久凝望,芸香不懂,靠近后又仔仔细细盯着看,这才发现小哥哥在发抖。
“你怎么啦?你是不是饿了?赶紧吃红薯吧!再不吃凉了!你怎么啦呀……”
包芸香皱着脸斜着嘴问了好几分钟,发现情况不对劲以后,她立马举着红薯跳出房间找学成妈妈。
“阿姨阿姨!学成哥哥在发抖!他在发抖!”
“知道了。”包晓星低下头故意擦桌子。
“他是不是发烧了?我奶奶说我发烧的时候也在抖!”包芸香一张小脸满是担忧。
“没事,香香你先回去吧!等会儿阿姨去地里了,让哥哥去你家吃红薯好不?”
“嗯?哦……那好吧。”芸香不明所以,愣愣地答应了,但两脚依然不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香香你先回去。”包晓星又故作忙碌地支人。
包芸香这才举着两块烤红薯三步一回头地往回走。
钟理见儿子一听他来竟在发抖,心里难受极了,男人不停地挠络腮胡、搓脖子,满脸乌黑、脖子发烫,犯了错的滋味并不好受,他紧张地低下头,渴望一场最激烈最难听的谴责,可是晓星一直盯着茶几不说话。钟理完全可以拿出以前在国企当干部的派头来,诚心诚意地道歉、劈头盖脸地自责、正儿八经地保证,但是,他没有。如今的他已经过了表演的年纪,一切违心的言行不过是末流之举。
“你……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忙得很。”
夫妻之间又是默然。
钟理大气也出不了,真不知该说什么,从晓星的平静中他看出了很多。左顾右盼,数分钟以后,他抬头正视晓星意欲告别,不防备门口走来一人,是包晓星的大堂嫂。
原来,包芸香回到家门口时发现邻居奶奶(指哈哈奶奶、包维筹母亲)在门口的太阳地里择菜,她于是走过去一五一十地将学成哥哥的情况告诉了哈哈他奶奶。维筹母亲多疑问了几嘴,起初没当回事,没几分钟脑子反应上来了。芸香说学成家里来了男人,学成在炕上浑身发抖,过年时她曾听晓星说学成爸爸经常打人,这阵子又听包家湾人说晓星她女婿好像回来了。一来二去,老太太串了起来,立马脱下围裙小碎步跑去星星家看情况。
一进门果然看见了熟面孔,多年不见,维筹母亲仰望着钟理有些迟滞。
“哦!你就是学成他爸爸呀!”维筹母亲指着钟理一脸慈眉善目地注视。
“嫂子你来了!”晓星起身迎人。
“哦哦……我……我借你点醋,家里醋没了。”维筹母亲结巴着坐在了沙发边。
“哦!是你是你!我记着你!你俩结婚的时候你来这边接亲,我从你手里要了个大红包呐!那时候你没续胡子,我记着才二十几岁!”大嫂笑眯眯地指着钟理说。
上了年纪的人想得多。维筹母亲还以为钟理要来家里离闹事,打算过来看看情况调和调和,没想到此刻端详钟理,见他脸色十分不好,心中有点意外。
“嗯。”钟理挪了挪屁股,朝沙发那头坐去。
“你现在也回来了?我听人说了,那……钟理你是专门处理你父亲的事儿,还是以后留在老家了?”大嫂和颜悦色地问完,两眼瞟了下晓星。
“还不定。”
“哦!也不急。个人把个人处置好,再说其他事情。想当初呀,你可是请了一辆大卡车把我们星星娶走了!那大卡车蓝色的,停在巷子里,把整一村给堵住了。迎亲那天多热闹哇,村里男女老少都来看,炮仗在家门口响了一圈又一圈,震得我耳聋!维筹憨憨地十来岁了还在卡车下面捡炮仗玩。咱家人一道道拦着,你一道道送红包,最后把新娘子抱走了——也是春天吧,那天星儿穿着洋气的白婚纱,头上扎着红头花,做了电视里的大卷发!你穿着新郎褂子,在人群里撒喜糖,嘴上甜甜地喊人。星儿出嫁的鞋子袜子还是我跟她二嫂帮忙挑的呢!那时候包家垣人谁不说星星找了个好女婿?能耐人还英俊,有学历有技术,还是混深圳的,姑娘们可羡慕啦!现在一眨眼啊二十年过去了,哎……孩子也这么大了,怎么好过怎么来!一把年纪了,谁也别为难谁。星星在深圳是一个人,现在回村了可不是咯。人呐,格局要大!不能揪着不放是不?”大嫂说到这里,凑到钟理跟前笑了笑。
“星星现在是回来了,她老说她一回村变了个人似的,轻松了很多。她要搞承包种豆子,让她去!别干涉!钟理你是混大城市的,是有见识的人,嫂子这辈子没出过包家垣,说话不一定对。但一个人高兴不高兴、快活不快活,那是写在脸上的。你俩这样子明眼人一看也猜得出。不如这样,各自先好好活着,自己过明白了过顺遂了,咱再说婚姻的事情、孩子的事情。给人喘口气,你也喘口气,歇一歇,想一想,心静静,你说大嫂子说得对不?”
钟理低头沉默,感受到了某种智慧的袭击,他无地自容。
大嫂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钟理听得沉静,晓星两眼空泛。大门一直开着,邻居的老大爷早过来偷听了,包芸香和芸香奶奶也过来看热闹,钟理见人多不便提出要走,维筹母亲代替晓星笑盈盈地送他离开。
原本,包晓星想当面义正言辞地提离婚,因顾忌学成在房里会听到所以一直没开口;后来嫂子来了、看热闹的也来了,她更开不了口了。送走所有人,她回到房间望着痴痴呆呆的儿子,只有叹息皱眉。学成蜷在炕西角,她盘坐在炕东边,静静对望,默默流泪。所谓的人生绝境,没有绝对的,只是相对的。视角不同,角色不同,上山下水的感受自然天差地别。
中午嫂子叫过去吃饭,吃完饭晓星戴盔披甲一般带上东西去地里干活。潜心劳作,置身田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治愈。与天地沟通,被自然治愈。
很快,晓星女婿来家里的事情从包家垣传到了康鸿钧耳中,打电话的是村长包棣通。村里人添油加醋,包棣通额外再撒点盐,整得康鸿钧有了顾虑,好些天没有联络晓星。康鸿钧爱晓星也爱名声,对他一个中年人来说,名声等于尊严,名声等于诚信,名声等于生意。外人不清楚晓星离没离婚他清楚,即便再惦念心上人,鸿钧也因顾虑而止步。
最近晓星特别忙,垣上连着半月没下雨,可灌溉的水田排着队等灌溉,灌溉不了的地方她担心出不了苗,别人怎么安慰她也听不进去,一柔弱女子天天骑着电动车在各处查看。今年会不会春旱她算不来也不敢赌,一口气在地里投资了十万多,绝不能出什么闪失。包晓星急得已经在联络租灌溉车的事情了,以致于鸿钧多日没联系她竟没反应上了。
钟理这天从包家垣走了回去,一路上观山赏天,通体飘飘然,心里沉甸甸。没想到一农村大嫂的境界比他一在外混的人高出那么多,他反反复复思忖晓星堂嫂的话,觉句句在理句句是解。他通窍了一般,果真将他俩感情的事情放了下来,将对儿女的愧疚也暂时放下,他必须要先救活自己。
救活自己,从哪里开始呢?钟理一路思来想去,只想着把老房子重新修建,一来满足父亲的遗愿,二来理所应当、面上好看,三来自己有个落脚点。
深圳已无活路,故乡蕴藏生计。翻新后的房子将是自己以后从头再来的出发点。不管做什么,在村镇上,一点点资金便可以盘活一个梦想。何况晓星在这里,何况儿子在这里,何况他从不在乎乡里人对他的看法。如果说深圳人的眼光扼杀了钟理的斗志,那么在故乡,他的斗志秒杀了乡里人的眼光——这自信也许生来就有,也许是因他生于乡村了解农民。重建房子的想法越来越强烈、迫切,迫切到这些天钟理一个人拿着卷尺不停地在老房子里测量、设计、记录。
不如先将两人的感情和儿子的事情放一放,建好房子再谈下一步。规划一开始,如飞出之矢,一发不可收。钟理相信在农村也可大有所为;钟理相信岁月会助他解决问题;钟理相信一切正在变好。
一个人一把椅,一对耳一群鸟,一双眼一团云,一支烟一阵风,一个微笑一天明朗。这段儿的钟理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晒太阳,他对故乡阳光的着迷如同真理和幸福一般。
“明天周末你爸爸妈妈回来吃饭,冰箱里存的菜不多了,仔儿啊,你下午上完课,陪奶奶出去买个菜呗!”三月二十七日中午,二老二小正吃午饭,董惠芳忽然开口。
“我去吧,诶让他妈妈买吧!”老马客气。
“不用哈哈,我自个想出去透透风,看看深圳。有时候不确定买啥菜做什么饭,到了市场一看会有主意的。”董惠芳笑回。
“现在是云买菜,在线买菜!Y情期间出不了门家家这样,买菜的软件多得数不清,我们三前阵子相依为命时,全是我在手机上买菜,我爷爷说价格还行,质量也不差!出去买菜多费时间呀,一来一回两个小时!”少年不愿出门。
“真是个懒虫!”董惠芳戳了下仔仔的额头。
“你真想出去,拿着通行证,带着漾漾去!漾漾知道去超市怎么走!”老马说。
“哦!漾漾也知啊!”董惠芳摸着漾漾的头跟发现金子似的惊喜。
“宝儿,爷问你个问题,买洋娃娃、彩笔和红裙子的超市,你知道在哪儿吗?”
漾漾抖着身子点点头。
“怎么走?”
“先过那个白色的桥,然后找超大的大熊熊,接着去……那个有彩灯的大门那里吗?”
“对头。我娃儿脑子没问题哈哈!”老马得意地点头。
“正好!我跟漾儿去买菜,顺便找找有没有理发的,她头发底下不齐,家里也没有工具。”董惠芳笑看小孙女。
正说着,老马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一问,原来是方启涛那小子打来的,奶声奶气地直奔主题——要跟漾漾说话。老马笑着摇头,将电话给了漾漾,两孩子隔着屏幕咿咿呀呀地分享手里的新玩具和家里的新朋友。
下午两点马行侠打来电话,告诉老马天民身体又不行了。老马朝天民儿子马俊杰打去电话询问,一聊聊了一个钟头,不外乎病危啊、医生啊、用药啊、住院啊这些话题。目下不能无限次地出家门,老马将出门的机会留给了董惠芳,自己只能通过电话问候老兄弟。挂了电话又是长吁短叹,老马近来特灰心丧气,回屯的念力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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