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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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博佳金便又遇见了黄美佳。

周日下午，学校后门的公交车站台，陈博佳金百无聊赖地打望着周围的荒凉的景致。这是学院安排的可用于挣取社会实践分的义务劳动，相比于打扫教室、敬老院做饭、支教助残等活动，公交站台执勤简单又轻松。

4月的天气还不算很热，微风不燥，春意正好。

路边冒出一团团白色小花，星星点点散落在绿色草地上，午休的太阳刚从被云的被窝里探出脑袋，慵懒地排出零零散散的光线，映在眼里像盛了一捧明媚的春光。

时间三点过，公交站牌下很多赶车的同学已经排起了长龙，陈博佳金和其他志愿者已经戴好“小红帽”，负责人员登记的学生会干部，一位不知名的学姐给大家分为任务。

陈博佳金随即在队伍旁找到位置站定，一抬头就发现了那张清秀稚嫩的圆圆脸庞，红得化不开的鸭舌帽下那张颜面孔格外可人。

他有点恍惚，如坠五里云雾。

“砰砰砰砰！”陈博佳金听到心脏加速泵血的声音，鼻尖也渗出了点点汗珠。

是昨天火车上的姑娘，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个被他备注为“24班团支书黄美佳”的女生正站在队伍的对面，他们中间隔着一条无数阳光汇聚成的河流。

但好在，执勤时间会持续三个小时，他拥有相当长的时间来做心理建设。

跟不熟悉的女孩面对面讲话，需要他铆足勇气。

隔着一列等公交的大学生，他得想办法绕道对面去。

他的动作必须轻柔、自然，漫不经心，免得引起对方注意。

陈博佳金内心激烈地斗争着，低下头，手心握着一把汗。

“同学！”黄美佳朝着他挥了挥手。

他猛然扭过头，错愕间看见美佳脸上像荡开了两朵红晕，西斜的阳光给她的鬓角的发丝涂抹上金色的光芒，这一幕如梦如幻，瞬间在心里横生一种亲近感。

这个女孩让他眼熟，是骨子里透出那种股熟悉。

电影《一代宗师》有句台词，世间所有的相遇像久别重逢。

他们像认识了很久，又失散了很久。

见到对面四字名的男生傻傻地站着没什么反应，黄美佳感到一丝失望，本来想质问他昨天为何举止怪异，但眼前的男生呆头呆脑给出了答案，这分明有点憨！

为了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她像只小兔一样迅捷地穿过排队的人群。

陈博佳金一时没看清她是怎样过来的。

“你今天，也执勤？”黄美佳声音不大，却字字清脆。

“对对，我今天站岗。”陈博佳金吐字有些含糊，像是困倦的午后刚刚睡醒。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全身的毛孔都在出汗，心跳也变得更加狂乱。

陈博佳金外冷内热、怕生怕事，适应力差，不擅长与人接触。

所以他跟人建立关系前期需要进行大量的心理建设，如同筹备一个浩大的工程。让他遇事犹豫不决，扭扭捏捏。

幸而他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当他被赶鸭子上架后，被迫褪下外表那层厚厚的“防范”绒毛，就会从丑小鸭变成了具有表达欲旺盛且爱出风头的白天鹅，那是他渴望得到别人尊重和认可的内心。

只是内心太过脆弱，所以需要用“不近人情”的坚实外壳来保护。

黄美佳是在上学期认识陈博佳金的，学校将全校划分为ABC三个学区，开学的时候A区的团支书开了一场会，然后分成3组人进行统一管理，黄美佳和陈博佳金都被分进了1组。

黄美佳是组里的小组长，陈博佳金还清晰地记得她躲在那台贴满各种涂鸦的暗红色惠普笔记本电脑后给大家宣讲。尽管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前面还隔着五六个人，但眼睛始终没能从黄美佳的脸上移开过。

额头上的刘海梳理得整整齐齐，称得上漂亮的大眼睛光泽熠熠，细长的睫毛紧致而密集，白嫩的肌肤和蕴藏绯红色的圆圆脸颊，在那个美妆还没流行开来的年代里，虽然未施粉黛，但掩不住地惹人怜爱。

最吸引陈博佳金的还是她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清甜悦耳，纤细动听，一字一句，像是风中银铃。

为了更好地展示笔记本电脑上的内容，黄美佳蹲在地上给大家宣讲，最后腿脚发麻，才不得已站了起来。

陈博佳金赫然发现黄美佳个头十分娇小，目测身高不到一米六，脸上看起来虽然圆圆有肉，身材却很瘦削。

陈博佳金痴迷地看着黄美佳，险些入定，黄美佳所讲解团委的工作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最后黄美佳说：“那我加一下大家QQ吧，方便联系。”

他这才如梦方醒。

随即在心里暗叫一声“好耶”，原来加女孩QQ是这么容易。

13路公交车是西南财经大学天府学院从到绵阳市中心的唯一线路，车次不多，等来一趟车需要十多分钟，每趟车人都坐得满满当当。

两人的沉默仿佛足有一个世纪，陈博佳金意识到，一直不说话，不礼貌。

“昨天你是....你去考证券从业资格吗？”陈博佳金打了十八遍的腹稿，说起话来还是磕绊。

“对啊，你也是吗？你过了没有啊？”黄美佳说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陈博佳金眼睛，这是陈博佳金第一次和黄美佳对视，也是陈博佳金第一次近距离和黄美佳说话。

他不由得尴尬地摇了摇头躲开了她的目光，他的“证券基础”一科考了78，但是“证券投资”这科却只考了59分，差一分通过。

“我就差了1分。你过了吗？”他声音很小，生怕旁人听到。

“过啦。”黄美佳微微一笑，她两科成绩都是80多分。

陈博佳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想机械又木讷地问：

“你报的哪两科？”

“你考了多少分？”

“你怎么过的？”

但都被他咽了下去，这样做很傻，他意识到。

他曾以为对于好奇的女生，自己会有足够的勇气，但是看到黄美佳那双清澈却又宛如星辰的大眼睛后，思维打了结，熟练于心的话丢到了九霄云外。

“你能给我讲讲你们辅导员班上那个女同学执勤受伤的事情吗？”黄美佳再次打破了沉默。

其实她早就听说了这条传得沸沸校园新闻，但是不清楚具体过程。

她是A区团支书小组长，知道陈博佳金来自14班，和受伤的女生是同一个辅导员。

“原来你也知道李洁玉的事？”见黄美佳主动问起，陈博佳金尝试着放松些，眼前这个女孩子比想象中要好相处。

大学三年来，校园里很少有女生主动找他说这么多话。

陈博佳金第一次听到李洁玉的名字是室友王伟嘴里叼着烟说话，烟灰随着他嘴角的有规律地运动有抖落到键盘上。

“李洁玉这名字不简单啊，不知道是计划生育要‘节育’，还是欲 火焚身所以要‘节欲’，你说她父母咋想的？”

李洁玉的大名在整个14男生班如雷贯耳，她不仅是辅导员助理，还是联班的大班长，所谓联班，是天府学院的特有编制，每个辅导员所带的六个班级统称为联班。而联班班长统管五班，可谓一人之下，百人之上，李洁玉虽身为女子，在大联班却有着很大的威信。住在陈博佳金斜对面寝室的吴刚，哪怕贵为14班班长，却也屈居大班长之下。

关于李洁玉的英勇事迹，陈博佳金也是从吴刚那张没毛的嘴里道听途说来的，吴刚被叫做“刚娃”，俗语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刚娃就是这种人，事情但凡从他嘴里出来免不了添油加醋泼弄一番。

以下内容根据吴刚口述整理。

一个寻常星期六，天上黑云压城，残阳如血，九州大道（道路名）一片肃杀，李总管（吴刚私下里对联班班长的敬称）纠结身边一众弟子到前大门对面的13路公交站台巡逻，七八个人浩浩汤汤到了站台，摆出了北斗七星的护卫阵势。

这时一名贼头贼脑、鼠眉鼠眼的光头男子混迹在学生中间，并向前面的女生伸出了罪恶之手，说时迟那时快，目光如炬的李总管一个健步冲上前，衣襟一挥分毫不差地捉住了光头男子的手腕。那光头男哪曾相信“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天理，感到压在手腕上的力竟有千钧重，丝毫动弹不得。他图穷匕见露出了穷凶极恶的狰狞面目，抽身不得，便做困兽犹斗抬起一脚向李总管踢去，李总管纵使见惯了大风大浪，阅男人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