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她的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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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回过头看到来人，洗手的动作一顿，疑惑道：“你怎么还敢来？”

少年单手一叉腰，露出腰间的佩剑，道：“上次输给你，是因为我没有带上我的武器，我不服，我们再打一场。”

“手下败将。”她冷哼一声，甩甩手上的水花，侧头看着他，“我凭什么和你打？上次饶了你一命，识相的话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她捡起地上的薄外衫，打算就这样回去，还没走多远，那少年就过来一把拦在她面前，“不行，你不能走。”

“就不听你的！”她朝他做了个鬼脸，“自己一个人玩去吧。”

“我今天就是特意来找你打架的，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昨天不也是你先挑的事吗？”

“没意思。”

“什么？”

她说：“跟你打架没意思。”

“？？？”少年的脸色一变，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觉得不好意思？”

本来他不说，她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她都没提了，他竟然还好意思开口。

“什么事？”她瞪向他，若他还有半点能看懂人家的脸色，就不该继续往下说，可惜她高估了这人的眼力劲儿。

“是吧？是吧？”他的唇角不断上翘，大概是终于从昨日的败北里找回点自尊心，“诶，实力太强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昨天把你丢到水里，真是不好意思呐。”

她亮出她的刀：“接招！”

“？？？”少年勉强躲过她的一击，大喊道：“你又搞偷袭？你这个卑鄙小人！”

“呵，受死吧。”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昨日他虽然处处落于下风，但还是有一瞬间，把她打飞了出去，那一个回合中，她砍断了他那根小木棍，他则是动手一掌，把她打入了河水当中。

她的衣服都湿透了，黏答答地贴在身上，感觉非常不舒服，因为春季刚来，穿得又很单薄，里面的衣服隐隐透出来，她抬眸看去的时候，对面少年的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

从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

她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吧，想怎么死？”

少年没想到她还有心思去砍他，但又不敢看她，视线飘忽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错了，好姑娘，饶我一命。”

怂。

换做是平常，她便一刀砍下去也无所谓，可她日日砍人，已经见了太多血，他又是为数不多，能接上她几招的人。

“你饶我一命，明天我给你带好东西来，怎么样？”

她动摇了，收起刀，睥睨着看他，“什么东西？”

“明日你就知道了。”

**

他的剑不如她的锋利，几个来回之后，便被她砍出了划痕，剑身咚咚当当地发出巨响，最后被她一个暴击，从中间裂开了破痕。

她敢说他的脸都黑了，他连忙开口说道：“认输了！认输了！”

她咧着嘴冷笑，“今日就取你狗命。”

忽然间，鼻尖传来一股香味，她愣了愣，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些。

隔着刀剑，是从他怀中散发出来的。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着，她抬眸，就见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好姑娘，给你带了点心，能不能再饶我一次？”

“…………”

他带来的点心很好吃，她从来没吃过如此香甜的东西，咬了一口，觉得世界都焕然一新。

她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在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

“嗯？”他拧着沾了水的衣服下摆——被她作为报复丢下了水——扭头看过来，露出一口小白牙，在阳光下灿烂地笑着，“梨花糕，可有名气了，我估摸着上供就得用这样的东西才行。”

“上供？”她三两口吃光了一块，又捏起一块新的，鼓着腮帮看着他，“这东西很难买吗？”

“还好吧，就是一天做的量有限，若是不早点去，晚些就买不到了。”

“唔唔。”她继续吃着糕点，那少年却忽然不动了。

他把外套脱了，扔在一边的草地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疑惑道：“有这么好吃吗？”

吃了几块之后，刚开始那种冲击性的感觉也变淡了。

不过还是很讨她的喜欢，“还行吧。”

“是吗？”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少年近在迟尺，她甚至都能数清他的睫毛，他的手还沾着水，抓着她的胳膊力道一点都不轻，拉过去顺势咬了一口她手中的糕点，舔了舔唇角评价道：“也没那么好吃吧？”

“…………”

她小心地把糕点放回到包装纸上，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十来米。

少年的脸红扑扑的，从他脉搏上传来砰砰砰的心跳声，对上他疑惑的视线，她微微一笑，亮出她的刀。

“哇——又干嘛？”

“吃我的东西，你找死？”

“那也是我花银子买来的，吃一口还不行了？！”

“你说给我的！”

因为他经常会给她带些吃的，所以慢慢地，她偷溜出去的日子就变多了。

从偶尔的一日，到隔两三天便出去一回，再到几乎天天往外跑。

没过多久，便被她的父亲发现了。

他平日里在外头当什么盟主，她都是算好了他回来的时间，提前赶回到家中，可那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竟然早早回家了。

她远远看到他站在院子里，便知道事情不好。

父亲生气的时候很恐怖，就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把她往死里打。

她身上的伤痕都是他打出来的，且因为她的体质缘故，很长时间都无法愈合。

她疼得缩成一团，血水在她身下慢慢流淌，父亲的毒打还是如疾风暴雨般地招呼下来，边打边骂道：“贱东西，让你好好做事你不听？你是不是也不把我放在眼里？！难怪最近的怨魂数量少了不少，合着是你这个贱人在偷懒！”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发火，她也不想去明白。

他的脑子就跟另一个世界一样，不单单是她，大部分人都是无法理解的。

他不会打死她，因为他还需要她替他做事，在她意识昏迷之后，冷静下来，就会给她找个大夫。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喝着很苦的药。

也无法动弹。

她忽然有些想那个少年了，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会带着好吃的梨花糕，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她生气。

她很想逃离这里，每当这个念头兴起，父亲就像是洞悉她的想法一般，带来她那可怜的母亲。

她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虽然断掉的腿还无法行动，头上的绷带也不能拿下，母亲泪眼迷蒙地出现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她看上去并不比她好多少，只是母亲不会像她一样连脸上都是伤。

“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母亲的手贴着她的脸颊，伤口被按了一下，她也没有发出动静，“可怜的孩子，不要惹你爹生气，好吗？”

她看着母亲脖颈上的布条，随手拉开，便看到了脖颈上的淤痕。

母亲往后躲了一下，双手遮在身前，脸色有些难看，“没什么，这没什么的……”

她说：“他也打你了？因为我？”

“不是的，孩子。”母亲摇摇头，拉住她的手，说道：“你不用担心，他……向来都是如此。你只要知道，他是你爹，你要听他的话，好吗？”

“……”她沉默片刻，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点头答应了。

她的刀很长一段时间不见血了，她听到它在发出悲鸣。

她看着满院子的人都在流泪，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何能哭得如此干脆。

“求求你，饶了我——”

“我家里还有孩子——”

“不要杀我——求求你——”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无尽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她的伤口也跟着裂开，与他们的血肉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