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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前,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哀悼悲乐长鸣。
林子苏想起老爷子往日的音容笑貌,禁不住悲从中来,三步并作两步,拨开吊唁的人群。
甫一进入吊唁大厅,便看到老爷子的棺椁就停在大厅中央,吊唁人群正绕着被鲜花环绕的棺椁瞻仰老爷子的遗容。
林子苏哽咽地唤了一声“爷爷”,腿一软,险些栽地上,王琪赶紧扶了稳住她,就向老爷子的棺椁而去,她已是泪如雨下……
泪眼中,林子苏望见家属区前排站着凤姨、周琞扬、周瑁远和Asher,后面还黑压压地站了一片,却都是些陌生面孔。
不过很快就是扫描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就是老宅保镖主管王牌,所以,这些人应该就是周家的族人吧。
林子苏无暇弄清楚这些来宾,眼睛很快就定到了周氏姐弟身上,姐弟俩并立一处,愁容哀面正在答谢吊唁来宾。
周琞扬眼睛已经哭肿了,周瑁远更是形容憔悴,胡子拉碴,瘦脱了相,林子苏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凤姨也是一脸悲戚,看到林子苏,却也没了婚礼那日的狠绝和仇视,但也没有丝毫回应。
Asher只能瞪着林子苏,却也不敢口出悖逆之言。
林子苏被王琪和司仪引导着,来到被鲜花簇拥的老爷子的遗体前,林子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地又喊了一声“爷爷——”,已是泪如雨下,全场又是哭声大作。
林子苏跪在那里,郑重地长长地磕了三个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眼泪如决堤的河水,最后一个头磕下去,却是伏地不起。
这一刹那,所有哀事一涌而上,爸爸被陷害入狱,妈妈疯傻,老爷子又突然宾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心中被气一片,禁不住恸哭失声。
最后,还是周琞扬和一众人过来将她扶起,林子苏已经哭得不省人事,在周琞扬的搀扶下,绕着老爷子的遗体观瞻一圈。
那一圈,林子苏的脑海里浮起每一个和老爷子相见的画面,老爷子的音容笑貌就像幻灯片一样清晰上映着——
精英大赛上他的鼓励和赞赏,商学院汇报会上他的耐心和点拨,自己被性侵后他的谆谆引导和劝慰;
初次去家他让周瑁远教自己打高尔夫时的慈祥,下棋时还不忘阐述从棋道到人生的哲思,他一生心血道不尽对孙子的牵挂和疼爱;
临终前,仍念念不忘让自己和周瑁远祸福相依不离不弃白头到老,以及对自己过往错误的忏悔,生命的最后还牵挂漂泊流浪在外的孙子……
他饱含莫大的家国情怀,热爱着国家,热爱着故乡,将一生热血付诸在事业上,反哺国家和社会,回报生命中际遇的每一个恩人。
他清风傲骨,遗世独立,如今却留下身后一世的遗憾,撒手人寰,从此天人相隔,人间再无那个让子孙又爱又恨又敬的老爷子了……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林子苏走过去紧紧抱着周瑁远,抚摸着他,一直情绪紧绷的周瑁远,这一个拥抱的到来,让他的精神彻底破防,禁不住也抱住她痛哭失声……
两人就这样兀自相拥而泣,直到周琞扬和凤姨过来劝,二人才分开,周琞扬腾出位置,让林子苏挨着周瑁远——
毕竟现在林子苏已经是周家新任掌门人的太太,也该有一家主母的位置。
只是林子苏对周家事务并不了解,也不想现在去撑这个场面,家中还有长辈帮衬,她不便也不想插手过问,只想陪在周瑁远身边,携手答谢吊唁宾客。
自始至终,林子苏都握着周瑁远的手,只希望这样可以给到他安慰和力量,周瑁远也因林子苏的到来,得到了些许的精神慰藉。
就在第二天吊唁即将结束时,方母和方珺清一身黑衣出现在殡仪馆。
周琞扬看到他们来,和林子苏不约而同为之紧张。
二人都回看了一下周瑁远,果然像炸了毛的公鸡,便要当场发作时,周琞扬眼疾手快,和林子苏一左一右立即一把拉住。
周琞扬劝他不要冲动,这么多亲友都在,家丑不可外扬,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让外界讨论我们的家事,他们只是吊唁,吊唁完了就离开了。
听姐的话,爷爷在上,死者为大,一切都看在爷爷的面子上,等爷爷下葬了,你想怎么样,姐都不拦你,好吗?
林子苏也是紧紧地盯着周瑁远,紧张地捏了一把汗,但她可不敢像周琞扬那样出言制止,否则自己哪句话说不好,反而还会更激化他们兄弟的矛盾。
周瑁远最终还是听了劝,一切都是为了爷爷,可是方氏母子吊唁完,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吊唁的宾客之中,等待着老爷子的出殡。
周瑁远杀人的眼睛全程都跟随这对母子,就像一头猎豹,随时发动暴起和攻击。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氏母子刚刚在宾客中站定,杨氏父女竟然也抬了花圈来。
这回却是周琞扬不淡定了,冲上去就拦在了二人前面,“这里不欢迎你们这对白眼狼父女,请你们立刻滚!”
“我是爷爷看着长大的,是爷爷生前点头认可的孙女,还是爷爷最看好最认可的孙媳,孙女、孙媳祭拜爷爷,是本分,是情分,也是道义。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阻拦?”杨玫不受所迫,冷静又从容。
周琞扬这样一个家教优秀的女子,听到杨玫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也禁不住火冒三丈,“你简直无耻——”
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杨玫脸上,杨玫震惊地看着她。
没等周琞扬开口,又听到啪的一声,这次是杨军打了周琞扬,力道很大,周琞扬的嘴角立时流出一缕鲜血,怒视着杨军。
杨军道:“周琞扬,我忍你很久了,以前是看在干爹的份儿,你是侄女是小辈,不跟你计较,干爹才死,你就欺负到我女儿的头上了,你死了爹,玫儿还没死爹呢!”
谁也没有想到周琞扬会挨打,周家人和保镖队伍立时就炸了,顾原率先带着人就冲上来,把气得差点晕厥的周琞扬保护了起来。
另一波保镖,便要暴打杨军时,不料杨军竟然带了上百人的打手,打手们一拥而上,把杨氏父女团团保护起来,也和顾原的人对峙了起来。
双方人马剑拔弩张,眼见一场血战即将爆发。
突然,周家一方的人马缓缓开出一条小过道,林子苏从狭窄的过道走了过来。
王琪紧跟其后,林子苏站定后,隔着人墙向杨玫喊话:“杨玫,从破坏婚礼到今天大闹董事长葬礼,你想针对的,不就是我嘛!你们所有人都退后,谁也不准插手,这是我和杨玫的恩怨,都起开!”
林子苏喝止了周琞扬等人劝解的意图,凌厉地扫视一圈,周瑁远只得点头,顾原、王琪等人这才带人后撤几米远。
林子苏像一个视死如归准备上战场的将军,杀气凛凛,竟让全场屏息,杨玫却心虚又胆怯,没敢站出来,杨军的人马也没有动分毫。
林子苏咄咄逼人,大胆迈出一步,二杨的保护人墙竟然退了一步,林子苏死死地盯着杨玫,无所畏惧:
“杨玫,这是我们两个女人的战争,我不想牵连无辜。你有种,就站出来,我们两个单挑,我输了,我离开,从此再也不出现在周瑁远面前。
你输了,我让你给爷爷磕个头,然后你该回哪回哪去,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就问你,有没有种吗?”
吊唁现场来了很多周家的族亲和重要宾客,杨玫不想被这个林子苏比下去。
而且,现下的情形,林子苏单枪匹马,以一敌十,而自己却躲在人墙里,这已经输了气场,这绝对不行!
杨玫看了一眼杨军,毕竟杨军的人马就在场,谅她林子苏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于是,杨玫壮着胆子,拨开人墙,一如初见时的冷傲、优雅,走到林子苏面前后,她回头摆了摆手,也让杨军的人马后撤同样的距离,杨军只得带着人后退。
两方人马隔着十几米远,两个女子站在中央,吊唁大厅突然就鸦雀无声,林子苏特意提高了嗓门,先声夺人:
“杨玫,谁是周家的孙媳,我们谁说了都不算,而是要周瑁远本人承认才对,我这样说,不过分吗?”
杨玫没有回应,只一脸不屑地看着林子苏。
“周瑁远——”林子苏大声一喊,回头便看向周瑁远,一字一句严肃问道:“我问你,谁是你的妻子,你的太太?”
“你!”
“‘你’是谁?”
“林子苏!”周瑁远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他的眼睛怒视着杨玫。
“你听到了吗?”林子苏冷静地看着杨玫。
“那——”杨玫试图辩驳,林子苏冷笑一声,“杨玫,不管你多么不服气、不甘心,这就是事实。周瑁远亲口承认的,现在从情理到法理,我都是他合法的妻子,周家的孙媳妇。接下来,就不好意思了,我要行使周家孙媳、周家掌门人太太的权力了。”
“首先,你姓杨,董事长姓周,爷孙关系是建立在血缘关系上,即便是琞扬姐,虽然不是血缘关系,但董事长为了让她成为周家的人,
也是亲自给她改了姓换了名,明明白白写进了周家的族谱里,周家今天在场的族人都可以证明,我所说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所以,毋庸置疑,琞扬姐就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孙女。你自称是董事长的孙女,那么,我想请问,是董事长给你改姓了,还是你的名字写进了周家的族谱里了?”
林子苏的话语十分温柔,以至于让人忘记她正在和不世仇人对峙,杨玫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个答案不言而明,那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杨玫面色如灰,再次沉默以对。
“既然如此,你就不是爷爷的‘孙女’。那么,你既不是周家的孙女,你所谓的孙媳也被周瑁远一口否定。你不是问琞扬姐,她有什么资格拦你吗?这——就是资格!
我倒是要反问你杨玫,你有什么资格来祭拜董事长?我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给你们杨家发邀请!”林子苏不疾不徐,温柔而凌厉,看着杨玫。
“我的父亲——杨军是爷爷认的义子,就算我不是孙女,名义上,也是爷爷的义孙女。你没有出现前,爷爷一直都是认可我的。
爷爷好几次生病,都是我亲力亲为,照顾左右,我手上的这个镯子就是很多年前,爷爷亲手给我戴上的,也亲口说过他待我和周琞扬一样,都当作自己的孙女。
还有,我每年都要回加拿大陪伴照顾凤姨,替周瑁远照顾凤姨和他的儿子Asher,这么多年,我都是按照一个孙媳、儿媳的标准,为周家忙里忙外,照顾左右。
如果爷爷和周瑁远不认可,他们早就制止我了。而且,你和周瑁远连戒指都没有交换,算什么结婚,爷爷中途晕倒,你们的婚礼都没有举行完,你算什么周家掌门人太太?”
杨玫虽然处于下风,但还是能据理力争。
“其一,按照你的逻辑,那安娜可能比你更有发言权喽,董事长喜欢安娜的程度,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吧,她和瑁远还差点结婚,连订婚戒指都交换过呢,然并卵?
俞琳徽更不用说了,她是周瑁远这些年唯一一个想要求娶的女人,还为周瑁远生了儿子呢,然并卵?真要排队,好像也轮不到你杨玫;
其二,你一年才回几次加拿大?你确定是你在照顾Asher吗?是董事长亲手把Asher交到凤姨手上,这么多年,凤姨带着Asher在加拿大,
一把屎一把尿,冷了热了病了摔了,都是凤姨在照顾Asher,你一年才去一两次,就敢大言不惭说你在照顾Asher,
你把凤姨的辛苦和付出置于何处?凤姨是缺胳膊少腿了,是生活不能自理了,还是不省人事了,需要你伸手去照顾Asher?
还有,你说你照顾凤姨,我就奇了怪了,凤姨家里保姆、帮工好几个,天天守着凤姨,你这个远在中国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要不是你自己厚脸皮凑上去,
凤姨会不会主动联系你都是个未知数,你倒是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你是在侮辱谁的智商呢?你在公司抢员工、属下的功劳就算了,现在竟然厚颜无耻到连长辈的功劳也要抢?
其三,你说杨军是董事长认的义子,情同父子,对你们杨家父女也是照顾有加,可你们是怎么报答董事长的?
你们父女狼狈为奸,利用太一,偷偷转移和贪污崬森的资金,掏空崬森,还贪心不足蛇吞象,一直心怀叵测,意图谋权篡位。
董事长现在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你杨玫没有逼数吗?要不是你在婚礼上捏造事实、污蔑诽谤我,引发董事长的心脏病,现在周家还是好好的!
以前你是不是照顾董事长,董事长有没有说过认你为孙女,我不知道。我现在看到的是,董事长是引狼入室,养了你们这对白眼狼父女。
你们害死了爷爷,还不消停,还敢来大闹葬礼,让爷爷死也不得安宁。人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没有看到你们父女任何的报恩,反而是恩将仇报,谋财害命!
我替董事长感到不值,董事长但凡早点看清你的恶毒嘴脸,早点看清杨军的包藏祸心,也不至于被害到这个田地!”
林子苏举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和周瑁远的左手无名指,亮出一对婚戒给杨玫看,不疾不徐道:
“其四,看到没有?知道这是什么吗?我就知道,你那天带着凤姨和Asher来现场,就是来砸场子,就是为了让我和周瑁远结不成婚。
但是,很抱歉,你的用心良苦,不仅我看明白了,董事长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他老爷子洞若观火,就怕节外生枝再生变故,
怕你这个蛇蝎毒妇一计不成,又生毒计破坏我和周瑁远的关系,所以当天在病房,爷爷一分钟都等不及,不顾身体孱弱,坚持让我和瑁远在病房里完成交换婚戒。
我们就是在在爷爷的亲自主持和见证下,给对方把婚戒戴上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完成了婚礼程序。
爷爷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要我和瑁远保证,往后余生不离不弃白头到老。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你自以为是,认为爷爷非你不可,可是爷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却在防你这个所谓的‘孙女’‘孙媳’,可见董事长对你的厌恶和警戒有多大!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你死心,那我就再多说两句让你死心——这么多年了,周瑁远但凡想娶你,都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和那么多女人勾勾搭搭,
更不会等着你死皮赖脸向他求婚——他都仍然无动于衷,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周瑁远眼里,你狗屁都不是一个!你和周家的恩怨,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瑁远,Edward,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的,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我的第一次都是给你了……,瑁远,你不能这样对我?”
杨玫想冲过去哭求周瑁远,不料,林子苏突然一把抓过杨玫,反手就是一耳光,看到双方人马都冲了上来,林子苏冲王琪一个虎视,吼了一声“王琪——”,眼睛又锁拿了一下杨军。
王琪心领神会,知道这周太太要有所动作了,所以几乎是同时,好似迅豹,倏忽间就不见了影,再定睛一看,王琪已经撂倒了几个打手。
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拿住了杨军的咽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准狠如闪电,被王琪锁住咽喉的杨军立时通脸紫胀,说不出一个字来。
谁也没想到,连杨军也没想到,林子苏敢拿他开刀,一时都愣住了!
贼首被擒,余人也都如乌合之众,有两个忠心的,试图救主,也被顾原的人马三两下就摁倒在地。
林子苏扫视一周,厉声道:“我说了,这是我跟杨玫的恩怨,不想伤及无辜!可是谁敢在这里动一根手指的,我让他哪根手指动的,就把他哪根手指交代在这里,动的腿,就把他的腿交代在这里。”
杨军刚想扑棱两只肥爪,不料王琪手起拳落,只听到杨军啊的一声惨叫,众人这才看到,杨军刚才打周琞扬的那只手,五个手指头已经脱臼了——
这是王琪的聪明和狠辣,是在呼应林子苏刚才的恐吓,也算是给周琞扬报了仇。
杨军才嗷嗷叫了两声,就又被王琪掐住咽喉无法出声。
林子苏这才重新盯住刚挨了自己一巴掌、还不甘心怒目瞪着自己的杨玫,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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