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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从目前的线索看来,无论是四十年前的鬼祸,还是如今要饭胡同的案子,都与这夫子庙脱不了干系。
纸人张谎话连篇,但他有一句话应该是真的——那就是四十年前刘化成带回万安县的无头鬼尸就镇压在刘氏宗祠之下,而刘氏宗祠也是夫子庙前身,也就是说——夫子庙内镇压着一个鬼。
想到这里,赵福生心脏‘呯呯’乱跳,目光往夫子庙的方向看了过去。
夫子庙的大门未关,露出幽静且深邃的内殿。
昨日她来的时候恰逢夫子庙布施,庙前乱糟糟的,自己意外名字被记入一名册内,再加上布施之后厉鬼即将复苏,情况危急,她来不及观察夫子庙内的情景。
这会儿四下无人,她来都来了……
想到这里,赵福生胆气一生,下意识的往前迈了数步,往夫子庙的大殿内看去。
只见那收折的大门叠在两侧,殿内空旷安静,干净不染纤尘。
地面铺了齐整的青石砖,数根双人合抱的红漆大柱屹立于殿中。
刘化成当年捐钱造出的夫子庙高大宏伟,殿顶至少高达两丈有余。
惨白的灯笼光照入殿内,借着灯光,可以看到殿中浮荡在灯光下的尘埃。
赵福生往前再走了两步,直到靠近夫子庙门前高高的门坎时才停止。
‘呯呯呯’的急促心跳声中,赵福生转头面向殿内,闭上了眼睛。
黑暗降临,一种纯粹的恶意笼罩了她的周身!
恶鬼在暗处窥探。
她心中一凛,随即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往殿内看去——
不知是不是她驭使了厉鬼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她这一望,便隐约可以看到内殿的最深处似是摆了一张长长的供桌。
供桌的上方立了一个神龛,神龛占了半壁内室,纵使赵福生看不清楚内里具体的布置,也能感受到这神龛布置得异常盛重的样子。
龛上垂挂了数重幕帘,因黑暗的缘故,看不清这些垂挂的布巾是什么颜色,重重幕帘之后,斜坐了一尊‘神像’。
赵福生双眼缓缓睁开,努力想瞧清楚‘神像’的模样。
可惜鬼域之内光线昏暗,赵福生又处于光源之中,越发衬显出夫子庙内殿格外的昏暗。
那‘神像’又隐于重重幕帘之后,压根儿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
但隐约可以看到‘神像’歪邪着身体,坐得不是很端正,黑暗之中有一个圆孤高高隆起,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这是弥勒的大肚还是脑袋……
这供奉的‘神像’看起来不止不端庄神圣,反倒透出一股若隐似无的邪性。
她正看得入神,下意识的将头探入庙中——
刹时之间,只见那‘神像’的眼珠反光,冷不妨那光影掠过,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阴冷冷的在看她。
赵福生一个激灵,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安。
但她深知自己本来做的事就危险重重,越是畏首畏尾越是死得更快。
她心念一转,正欲往前迈过夫子庙的门坎入内,将那神龛内的‘神像’看个清楚之时,夫子庙上方悬挂的一盏灯笼内火光闪了两下,接着一股腐臭从灯笼之中传了开来。
这臭味儿瞬间笼罩了她周身,令她一个激灵,与此同时,那种诡异的窥探感便随着这臭气的出现而消失。
“什么味道?”
赵福生疑惑的抬起头,并牵起衣服闻了闻。
衣衫上也残留了一股淡淡的恶臭,夹杂着死亡的气息,这味道颇为熟悉,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鬼灯!”
她很快想了起来,这是鬼灯的味道。
赵福生重生之后,发现自己身处异世,接受了原主记忆之后,跑到镇魔司大门口时,门前挂了两盏碎裂的鬼灯,灯油流得到处都是,而夫子庙前悬挂的这盏灯此时流露出的味道竟与镇魔司门口悬挂的两盏鬼灯相似!
不、不止是相似而已。
夫子庙前悬挂的灯笼气息远比镇魔司门口悬挂的鬼灯气息更加浓郁,此地竟然也挂了鬼灯!
赵福生还来不及细想,先前那种森然的窥探感又来了。
与此同时,悬挂在庙门上方的灯笼内的火光开始扑闪,灯焰‘噗哧、噗哧’闪烁了两下,灯焰瞬间‘轰’的爆裂开来。
只见灯笼上方映出一张痛苦而扭曲的鬼脸,接着整张灯笼皮质无声的碎裂,撕破一条奇大无比的缺口。
内里的灯油突然倾倒,火焰立时熄灭,灯油从中泄逸而出,‘滴滴答答’顺着破裂的人皮纸流淌了出来。
恶臭气瞬间弥满整个庙门前,若非赵福生反应及时往后退出一步,恐怕要被这灯油滴个正着。
灯油滴落在她原先站立的位置,很快聚成一滩小洼。
而庙门前的光线也因为这盏灯笼的熄灭而暗了数分,同一时刻,那第二次出现的阴冷视线并没有捕捉到她,而是与她擦身而过,之后逐渐消弥。
赵福生目光一闪,心中想起昨夜那布粥青年的提醒:不要进夫子庙。
夫子庙内确实有鬼。
那大殿之中供奉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的‘神明’,反倒是另有乾坤。
那青年当时两次提醒她不要入庙,想必就是缘自于此。
他当时说来了之后不要进夫子庙,喊他名字他就出来了。
这青年也不算什么好人,他在此布施,做的是害人性命的勾当,昨夜端粥给自己时,应该明白自己的结局,却仍将粥水递了过来,不知他此举是心怀恶念,还是因为笃定她无法离开才这样做的。
但抛开这些,他当时提醒自己不要入夫子庙应该是出自真心实意。
也就是说,夫子庙内可能有危险,她贸然进入可能会出事。
她虽说有好奇心,但与小命相比,显然这点儿好奇心就不值一提。
这会儿进庙的契机并不成熟。
一念及此,赵福生果断放弃了要强行入内探个究竟的打算,她退出数步开外,远离庙门,末了张了张嘴。
正欲喊话时,她为难了片刻。
那青年让她来了之后喊他名字就是,但当时情况紧急,两人交谈不多,她压根儿不知道此人名字。
赵福生犹豫了一下,接着放声喊道:
“打饭的、打饭的,我来啦!”
‘打饭的——’
‘打饭的——’
‘来啦——来——啦——’
街道过于空寂,她的喊话声虽说极力压抑,但仍被传扬开来。
回音从四面八方空荡荡的房屋之中转回来,增添了些许幽怨瘮人的味道,令得赵福生搓了搓瞬间爬满鸡皮疙瘩的手。
好在那青年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不等她再出声喊人,很快庙殿深处便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初时还没听到,仿佛走了一半,脚步的主人特意发出声响让她听见似的。
须臾之后,有人影从黑暗之中缓缓走出,出现在大殿正中光与暗的交界处。
来者在黑暗中站了片刻,接着缓缓往前一迈,身影出现在灯光笼罩之中,正是昨日在夫子庙前排队打饭的青年。
他低垂着眉眼,灯光从上而下照在他身上,他眉骨突出,那眼窝、鼻梁笼罩了阴影。
昨日见面时看着沉默的青年,此时不知是不是受天色、气氛、环境的影响,甚至赵福生对他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怀疑的缘故,她总觉得此人身上阴寒之气缠绕,眉眼间带着一种阴鸷。
昨日打饭的青年神情有些不安的往身后看了看,接着转头看向了赵福生。
少女显然很遵守与他昨日的约定,且并没有自作主张,十分知趣的站在了距离庙门口五步之遥的地方,略有些歉疚的看着他。
“你昨天让我过来找你,说到了喊你名字,但我忘了问伱的名字,实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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