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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将从镇魔司内带出来的咸肉取了出来,她的手劲奇大,以手作刀,将这硬如石块似的咸肉撕成一缕一缕的扔进锅中。
随着热气腾腾升起,香气随即也在破庙内弥散开来。
篝火一起,食物的香气一散,众人紧绷的神经暂时松懈了些许。
张传世蹲在篝火前,试图以火炙烤双手,感知火的温度。
可惜他喝下孟婆汤后身体已经‘死’了,此时就是火焰舔舐到他掌心,他也一点儿不觉得疼痛。
罐内的肉粥‘咕噜噜’的沸腾,刘义真靠着棺材而坐,突然打破了沉默:
“福生,你好像没困了。”
他的话令得众人吃了一惊。
赵福生、孟婆、张传世三人都被厉鬼标记,在镇魔司的时候被拉入鬼梦之中。
三人从梦中险里逃生,暂时得以存活,但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
从万安县出来一路行至十里坡,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天都黑了,但赵福生却再没有困过。
孟婆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把长柄木汤勺,搅动着锅里,防止沾锅,听刘义真说完,便接话道:
“我也没困。”
赵福生这会儿才道:
“其实马车出事那阵困过。”但熬过那一阵困意后,便再也没有嗜睡的感觉。
张传世此时是个死人,不知疲倦、疼痛,自然也不知困乏。
他怔怔的望着火堆半晌,突然转头看向赵福生:
“大人,十里坡如今这个样子——”
山林变郊土,荒野无人烟。
张传世道:
“——也没个人报案,走了一路,一个活人都没遇到。”他说到这里,脸颊的肌肉不自觉的跳了两下,接着又道:
“大人,你说这十里坡还有活人吗?”
其实镇魔司的人都不是傻子。
十里坡摆明了有怪异,显然酿出了可怕的鬼祸。
可是时至今日,偌大一个十里坡却无人报案,显然是出了大事了。
张传世将赵福生与刘义真先前隐晦讨论的问题挑破,孟婆本来撕着肉干的手顿在半空,许久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唉——”
“我不清楚。”
赵福生摇了摇头,语气温和的道:
“但我们出发前,我看了大范收集来的资料。”
十里坡内情况复杂,其治下不止是有村庄,山中还有好些个寨子。
根据几十年前的人口户籍查录,整个十里坡内共计有七八千村民之多。
就算距离上一次查录户籍的时间久远,几十年的时间内人口数量有缩减,但至少仍有几千之巨。
赵福生看向张传世:
“你也来过这里,应该清楚这里的人口状况。”
张传世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这里真发生了鬼祸,且没有活口,那么这里的鬼——”
剩余的话赵福生没有再说,其他人也明白她话中之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当初蒯良村鬼案时,庄四娘子仅只杀了蒯良村的几百余口,便已经晋阶成了灾级的大鬼。
如果十里坡整个被屠,杀了如此多人的厉鬼早成气候。
若是仍盘衡此地,后果不堪设想。
‘咕噜噜!咕噜噜!’
几人心中沉甸甸的,被这个话题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唯有蒯满周年纪最小,仿佛对自己当下的环境并不在意,仍乖巧的后背靠着赵福生的手,拿了两根枯草编织着。
‘呼——’
就在这时,一道阴风再度从外刮入庙中。
鬼马发出一声嘶鸣,本来正玩着稻草的小孩倏地坐直了身体,望向庙外处。
张传世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转头看向庙门的方向。
他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庙的方向靠拢。
简易灶膛内的火焰被风压制,锅内的沸腾声也一下小了许多。
‘咚咚咚。’
几声急促的鼓点声传来,接着有人喊了一声:
“好香、好香。”
荒山野岭,山中孤庙。
本来庙内只有赵福生一行,大家谈及沉重的话题正是沉默的时候,冷不妨突然响起的这道喊声几乎吓得张传世肝胆俱裂。
几人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原本肢体松驰的刘义真肌肉紧绷,一下将按住了鬼棺,正欲将其背上。
接着就听到那鼓点声越来越密集,‘咚咚咚咚咚。’
声音并不是很大,却又急又快,赵福生几人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一旁双手抓着稻草编了一条扭曲古怪的草绳的蒯满周突然拉了一下赵福生的手,说道:
“拨浪鼓。”
“拨浪鼓?”赵福生愣了一下,脑海里飞速闪现出拨浪鼓的模样。
随后庙里众人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有些尖锐的女人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有光!有光!罗六,你看,干爹庙有光。”
那妇人听着声音还算年轻,她说话时声线略高,本来就有些刺耳,尤其是在这夜深人静的荒野之中,便更加的响亮了。
“是真的有光,这下好了。”
先前那喊着‘好香’的男人再度出声,接着两道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赵福生几人坐在庙内,便见远处有两道人影从浓雾之中缓缓走来。
这两人还未到,身影已经率先透过雾气映入几人视线之中。
“真是说不得。”
赵福生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嘴里轻声的道:
“一说没人,这不,马上就来人了——”
张传世见此情景,不止不觉得高兴,反倒有些害怕:
“大人——”
只见那雾中两人走了出来,隐约可看清是一高一矮两道影子。
从先前对话的声音,庙内的赵福生几人能听出是一对男女在说话,可此时隔着那若隐似无的雾气,又似是觉得那对身影高矮不大对头,其中一人十分怪异,身影既矮且宽,只到另一人的腰部。
赵福生聚精会神的盯着这两人看,看着这两人逐渐进入庙里光亮照耀的范围,待能勉强看清这二人外形时,便一下怔住。
只见那矮小的人面庞隐在雾中,看不清楚岁数。
赵福生从先前说话声判断,猜测这个矮的应该是个男人,一头乱发在头顶扎髻,额头系了一圈发黄的汗巾,上面簪了朵诡异的红花,花中似是探了两根触手似的东西,随他走路一晃一荡的。
此人身穿青色对襟短袄,袄子四处破洞,不知名的草絮从破洞口钻了出来。
他下身的裤子也破,仅至脚踝上方,露出冻得已经变色的脚。
男人的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各拴了两根麻绳,麻绳套了两个长方形的黑色木箱子,看样子颇沉,那男人走路时一晃一晃的。
他一手扶着套在扁担上的绳索,一手拿了个拨浪鼓,鼓身刷了红漆,左右两端由寸许长细绳拴着的红木粒随他手指转动间一摇一摆的撞击着鼓面,发出急促如雨点般的‘咚咚咚’声。
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但二人看到庙内亮着火光的刹那,那女人下意识的侧身躲到了男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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