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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或察言观色知晓其中利害,或懵懵懂懂猜不透其中关卡,一律半响无声,院中静默如夜。
许襄儿戳了戳怜音,怜音看了看赵元冲,两人欲言又止,嗫嚅半天,还是小声问道,“殿...殿下,小爵爷...”
话到此处,忽听赵元冲打断她的话,“不用担心,都一夜了,她怕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回去自然能见到。”
许襄儿尚自不明,年望舒却猛地眼角一跳,晨时听湘州府兵说起,说...昨夜夜深人静,府内却少了一匹快马...
如今看来,必是谢玿趁着大家熟睡,先行走了...
上路匆忙,赶路却不急。
马车摇摇晃晃赶一天路,到了晚上照样投宿休息。这样的速度,预计道京城,比之连夜驱骑快奔的脚程,要晚上十几天了。
贺奔与年望舒私下交换了信息,俱是猜到了前因后果,却是万分焦急,犹豫再三,他还是开了口,“殿下,您不担心么?”
赵元冲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有云谷关坚防不破,湘州军可算骁勇善战,即使越景忽然发难,一时半刻间可保南境无虞。”
贺奔敛言,复而又道,“那谢玿那边...”
瞳眸微微在赵元冲合着的眼睑下动了动,他面颊仍如玉石雕琢般,俊美无瑕,却无表情,“...慢慢走吧,等我们到京城,事情也该有结果了。我给过她机会了,我要让她自己选择,我信她。”
“殿下认为谢玿有可能站在殿下这边?”
这次赵元冲半响无话,隔了许久,才轻声道,“我没想逼她与恭城伯反目,我只想...只想她抽身其外,不要兵戎相见。”
“...那...殿下是早就有所怀疑?”
“库银如何失窃,如何运出京城,如何到了房宁边境,柳容辞所查桩桩件件,信中说的十分清楚。恭城伯旧部多年来虽在西南边境,却一直效忠谢怡训,也算是矢志不改。方才我抽丝剥茧的细想往事...这些年谢玿与我的相处之中,有多少是谢怡训默许又刻意安排的,自然,她是不知情的,可...终究她被暗示做出的某些事、我说与她的某些话,被谢怡训利用的恰到好处,我若早有警醒,也不至于叫他在眼皮下部署了这许多年,”说到此处,似乎心内极痛,他顿了顿,双眸微整又阖,才说道,“库银失窃之时我便有所疑,越景、李忠达之事更是疑点重重,都是我一直视而不见心存侥幸,可...见到那令牌,我是再也躲不过去骗不过去了。”
贺奔蹙眉。他是知道的,那令牌上的游隼,是恭城伯谢怡训的家徽。
“阿玿小时候贴身带着的玉佩,上面也是这种游隼。现在想来,那些机关...包括虎威镖局那枚如意锁的机括,都是出自恭城伯附庸,阿玿怕是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练习多次能熟练拆解了吧...”而那李忠达当日忽然发作,怕也是认出了谢玿的缘故吧。
那玉佩谢玿幼时从不离身,长大后却再未佩戴。两人朝夕相对同床共枕多时,对方身上所配的物件,又岂会不知道。他那日刻意将那令牌误说成谢玿贴身之物,是存了怎样的心思,又是怎样的难捱,谢玿哪里不明白...
如今他倒要看看,他们之间的生死情分,究竟敌不敌得过这如画江山?
然而,这想法折磨他不过三日...
在离京师不到两百里的红锦镇,接到消息:恭诚伯谋反了!
恭诚伯父子连夜秘密出京,一到西南边境房宁便竖旗宣战。恭诚伯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小爵爷更是武功卓着通晓兵法,一时无懈可击,成周边境诸城半月内纷纷落入叛军之手。
坪洲越景同时起兵应和,避开南境云谷关等险要之地,未曾北上,却与房宁军前后成夹击之势向西进攻,西南边境之城一片倒戈,数千顷疆土已失,恭诚伯已得陇望蜀,与朝廷呈对垒之势。
此外,还有另一消息:吴越与南楚和亲了。
南楚已是76岁高龄的年迈皇帝张殷迎娶吴越长公主杨致玉,立为新后,与吴越永结亲好。
杨磊居然送她去和南楚和亲...杨磊与杨致玉,倒不比他们更可笑。
益京城外空旷的平原上,赵元冲忽然仰天大笑。
原来半月前就起兵了...他原是知道她心性的,她的跋扈中,有三分真,七分假,她是有野心的,她从不真正甘心只做个乖巧的小王妃,可...半月前就起兵了,她竟连半分犹豫也没有!
他笑着笑着不禁念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磊也罢,谢玿也罢,他自己...也罢,原来谁都是一样,谁眼中都是江山为重,谁都是步步为营百般算计,谁都不敢毫无保留肝胆相照,谁都不曾真正信任过谁!情分二字,荒唐可笑,一击即溃!
不管是天意还是人心,原来从不曾眷顾于他,不眷顾于情意。
这场生死之战,他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许久,终究,还是以这样屈辱不堪的方式撕破了虚掩的面纱。
谢玿啊谢玿,我识人无数,却终是未看透在身边十几年的心上人...
贺奔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那笑意如此畅快,其中凄苦无奈却似要震人心肺,噬心彻骨,令人痛楚至极,回荡在益京城外空旷的平原上,逐鹰摄虎,久久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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