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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打算归打算,到底不是当年放肆沉落抵死相缠时候的心态,故而隔日早朝,皇帝准时至位,精神也算尚可,至少在听禀听奏时神思清明圣令睿达,最多...在下面朝臣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打几个哈欠揉揉前额。
幸而今日朝内无要紧大事,至于柳尚书告假由左侍郎代职之类的事,碎的都不值得在廷提起,于是诸事安顿完毕,皇帝又对此次狩猎总结陈词后,早朝顺利罢议。
另有一事,罢朝后,皇帝又将兵部尚书吕需召至奉天殿,只约莫两刻钟后,放其离去。
吕需尽职,离宫后至兵部,稍晚些,又坐了马车一直往城北郊军营处去了。这一来一回的...吕尚书一把年纪,不得不叫人感慨“老当益壮”。
谢玿为名声计,大清早在赵元冲走后还想了想,想起今日不是自己当值,便心安理得倒头又睡。
昏睡中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边有了动静,她费力睁眼一瞧,果见是下朝归来的赵元冲,卸了衣冠,正在桌旁看书。
说是看书,但眼睛总不自觉就往谢玿那边去了。见她睡相可爱脸颊憨萌,欲动手揉抚拧之,忍下,于是不自觉就将桌上盘中的樱桃向她投掷扔去,但始终也不曾扔在她身上碰着了她。
谢玿迷迷瞪瞪的坐起来,见身边七零八落,尽是艳红欲滴的樱桃,更为茫然,疑心还在梦中。
这呆头小鹅又瞧见赵元冲,出口就问,“皇兄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我的梦里?
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赵元冲结舌,无言。心知这人大约还迷糊着,又生了些兴味,心想,无妨,趁着迷糊,说与她个惊喜,吓一吓她或许更有趣。
他仍坐在桌旁,神情肃正,慎重道,“木剑声...”
谢玿一凛,不由坐直身子。
“...你往后暂且还叫木剑声,等时机到了,我会让你以谢玿之名堂堂正正印于史册,至于容貌…稍加掩饰即可,宫内皇城眼睛多是非多,你暂且少走动,我不认你是谢玿,没人敢多嘴。等来日,你身前有功身后有我,万事可定。”
谢玿正在思索他言语中“身前有功”是什么意思,却听赵元冲接着道,“京城北郊的三大营操练多年,是朕亲自组建筹备,其中释烽营人数不多,不过一万精兵,但可谓所向披靡,以一当十不在话下。阿玿,朕要把这成周最精锐的骑兵交给你,朕相信你能用的好他们,也不会再次辜负了朕。①”
话毕,一时无声,谢玿只怔怔发愣,直到明白他言语所指,看清他眼中融融深情,她心中簌簌发颤,猛省般手忙脚乱下了床,衣不蔽体的身子跪直在赵元冲面前,忍住要叩首谢恩的冲动,嘴唇发颤,“谢...谢陛下。”转而猛地扑进他怀里。
赵元冲接住她,抱了满怀,撩起她散乱的颊侧髪须别到耳后,笑道,“其实我有私心,释烽营离宫城不远,你晚上散值回宫,快马从北门而入,不消半个时辰。”
“我…我是叛臣逆贼,你真放心将这支骑兵交给我?”
赵元冲将她从怀里刨出来点,她垂着头,眼睛使劲揉蹭过,泪珠碎在了睫毛上,真似玉软花柔弱不胜衣,然...呵,表象惑人罢了,这人生性,不是困在后庭楼台的娇儿孱花,他曾欲折其羽翼私藏独有,却自负失手,差点抱憾终身。如今重来,万幸之余,也如性命般怜惜。
他指尖擦着谢玿水汽氤氲的眼角,言笑晏晏,“阿玿如若再次辜负背叛我,那就真正是要了为兄的命了,你若有二心,不如现在就取我性命。”
谢玿眸光微动,刚消停下去的眼眶又开始泛红,胡乱摇了摇头,又怔怔凝视着他,“不,不,陛下,元冲哥哥,谢谢你,我...无论是成周这一隅太平还是你,我都会拼命守护,不报君恩不得归,我一定…”然后嘴唇被按住,说不下去。
赵元冲按着她口舌,“这话旁人说得,你说不得,无论出去多久,你都要归来,真的,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你一定要回来。”
两人执手相视片刻,眼见云至情浓,正是再次床头小雨时,忽而门外良公公轻手轻脚凑近内室,停在地屏前,小声道,“陛下,午时过了许久了,您和姑娘是不是...先用膳?”
赵元冲早起用了点清粥,中午为等谢玿起床,一直未进食。谢玿就不用说了,睡到此时才起,梦里只怕已经吃过好几顿了。
反正是辰良,尴尬惯了也就不觉得尴尬,谢玿当着人家的面掀开赵元冲,麻利的穿了衣服,道,“吃饭吃饭。”
赵元冲被掀在床上,笑着扬起手挥挥,让辰良去备膳。
辰良走出门外,吸吸鼻子,多年前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说不清什么滋味,复杂得很!
有梳着单螺高髻的宫女来给谢玿梳洗穿衣,温文持重,眸清目明,不多言不好奇,可见调教的很好,是可守口如瓶的。
谢玿犹豫了下,还是由着她们做了女妆,反正羽林卫队是不去了的,过几日去京郊军营再换男装也可,这几日就由得纾解了天性又何妨。
镜前梳洗罢,谢玿踏出内殿,迎着熟稔百景,心内说不出的愉悦轻松,正准备微伸懒腰,却听身旁远远跑来一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缩身惊看,不由脸现欢喜,笑道,“崇禧?是你啊?!”
崇禧只差声泪俱下,抽抽噎噎哭笑抹脸,“小的想不到今生还能再见到姑娘,太好了,太好了...”
谢玿也是动容,她生平所得情感稀薄,能将她真正放在心上之人,在世的已寥寥无几,她于恩怨之事本就看重,如今虽已并不如过去那样执着于情仇,但旧日主仆相见,此情此景,一时也百感交集。
后面两人各自感慨万端好一番说道自略去不提,总之等赵元冲出来时,崇禧言行毕竟不敢放任,已然平静端恭了。
赵元冲牵了谢玿指尖踱过,那院子里栽满了从谢氏旧邸移来的梨花,正是花开时节,花前香软,落英如雪,只转角过去,树下那一人煞了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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