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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禁军,三千关外兵,数千民夫,待吉时到,一行人等浩浩荡荡往西而去,路上车辚辚、马潇潇,旌旗招展,风雪漫天。
李惟俭端坐马上,不禁豪气顿生,抬起马鞭遥指西方,道:“此战,定将准噶尔贼子荡平!”
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的吴海宁忍了半晌,终究忍不住道:“老爷,咱们就押运个粮草,用不着打仗吧?”
李惟俭笑道:“你懂什么?”千多辆大车里,除了药子、弹丸,火铳、火炮,另有八千发东风火箭。
准噶尔在青海才多少兵马?漫天火箭砸过去,一发换一人,也生生将准噶尔耗死了!
忽而劲风袭来,李惟俭冷得一缩脖子,赶忙回了马车里。当下手捧暖炉,脚搭熏笼,好半晌才暖和过来。心下暗忖,灭不灭准噶尔再说,这路上可得保重了身子骨,林妹妹可还等着自己回来呢。
呷了一口热茶,李惟俭不由得心思发散,暗忖到底还是仓促了,待此番回来,那铁轨、火车总要列上日程,如此才好方便大顺扩展版图。
李惟俭一路往西暂且不提,且说这日过午,管事儿婆子过来喜滋滋来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
一应人等急忙出来迎接,见面时彼此悲喜交接,未免又大哭一阵,后又致喜庆之词。
宝玉暗暗品度黛玉,只觉一载不见,黛玉愈发的出落得超逸了,心中不由得欢喜不已。
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忙着打扫卧室,安插器具。又将些纸笔等物分送宝钗、迎春、宝玉等人。
宝钗与三春见此,便道黛玉方才回来,总要拾掇一些时候,因是便各自散去。偏生宝玉赖在一旁不肯离去,时不时过问一嘴,黛玉只虚应了,礼数周全,却透着生分。
宝玉心下不解,只道一载不见,黛玉与自己生分了。思来想去,忽而想起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珍,忙取了出来转赠黛玉。
黛玉只瞥了一眼,却是不接,道:“宝二哥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等物件儿宝二哥还是自己留着吧。”
宝玉急切道:“妹妹不知,这可是北静王那日所赠,宝贝非常。旁人我可舍不得转赠呢!”
黛玉蹙眉道:“那我便更不能收了。闺阁女子,怎能随意收外男馈赠?宝二哥还是自行收好吧。”
宝玉一时间怔住,心下纳罕黛玉怎地变了个样子。紫鹃见此,连忙捧了一摞书卷自二人之间穿行而过,随即顿足道:“宝二爷原谅则个,姑娘方才回来,要拾掇好一会子呢,宝二爷不如先去耍顽?”
黛玉这会子已然去到雪雁身边儿,指点着什么书册放在什么地方,宝玉见此,只得怅然而去。
宝玉方才走了,大丫鬟鸳鸯便寻了过来,与黛玉言语几句,随即点过紫鹃道:“老太太正要寻你过问林姑娘这些时日身子、饮食呢。”
紫鹃心下一紧,连忙看向黛玉,见黛玉面上不动声色,这才笑道:“可不好劳老太太多等,咱们这就去吧。”
这会子贾母便在后头花厅里歇息,紫鹃随着鸳鸯出了荣庆堂,须臾便进了花厅里。
上前见过礼,贾母温和说过几句,随即问起扬州大事小情来。紫鹃自扬州启程时便琢磨着如何应对,早将贾母要问的想了个分明,因是这会子对答如流。
这起先还只是日常起居,待到后头,果然就问起了婚书之事。
紫鹃纳罕道:“老太太恕罪,这等事儿奴婢又哪里知道?林老爷尚在时,议事的时候只叫了姑娘,旁人都打发得远远的。便是与琏二爷商议事儿,也只留了个孙姨娘在身边儿。”
贾母一琢磨也是,思忖了下,问道:“那玉儿可曾私下提起过?”
“这……姑娘哪里会提这等羞人的事儿?”顿了顿,紫鹃说道:“倒是有一回,我瞧着姑娘自老爷房里回来,红了好一会子脸儿,也不知说起了什么。”
贾母又问过几句,见实在问不出旁的,这才赏了紫鹃一枚珠钗,打发其下去了。
待人走了,贾母端坐榻上蹙眉沉思,鸳鸯凑过来为其揉捏,低声道:“老太太,要我看,怕是果如老太太所想。林姑爷,也是不放心呢。”
贾母抱怨道:“有我在,还能照看不好玉儿?如海太过多心了。”
鸳鸯欲言又止,贾母自己却思忖分明了,叹息道:“是了,我上了年岁,有今天没明日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下去寻老国公了,也无怪如海不放心。”
有她在,自是没人敢对宝玉、黛玉的婚事置喙,可若她死了,儿媳王夫人又不是个省心的,没婚书也就罢了,有婚书在,说不得会生生将玉儿养死了事!还是如海考虑的周到,圣人赐婚,给王夫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违逆!
鸳鸯紧忙出言劝慰,贾母却笑道:“我这般年岁,生老病死本就寻常,早就想开了。那就这般,料想等玉儿斩衰,这赐婚的旨意就下了。”
鸳鸯就道:“大姑娘如今是贤德妃,往后说不得就是贵妃了。宝二爷来日就是国舅老爷,圣人赐婚,自是一番体面。”
贾母当即大笑不已,心下不由得生出希冀,只盼着早点儿看到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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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厢,贾琏见过众人,方才回返家中。王熙凤这些时日繁忙不已,听闻贾琏归来,忙不迭抽空接待。
夫妻二人隔着炕桌对坐,因左右并无外人,这说话就少了些禁忌。王熙凤戏称贾琏是‘国舅老爷’,待其过问家中事宜,这才将家中大事小情一一说了。又说前番打理宁国府,多有不周到的地方,烦请贾琏回头儿见了贾珍道个恼。
正说着,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
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了碧莲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她回去了。”
贾琏笑道:“正是呢,方才我见姨妈去,不防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撞了个对面,生得好齐整模样。我疑惑咱家并无此人,说话时因问姨妈,谁知是新买的丫头,名叫碧莲的,竟与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得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她。”
凤姐道:“嗳!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你要爱她,不值什么,我去拿平儿换了她来如何?那碧莲本是外城老学究家的女儿,家里造了难,便在路边儿插了稻草。薛老大见猎心喜,抛费了三百两银子买了来,与姨太太打了好些时日官司,这才摆酒纳妾。”
语未了,二门上小厮传报︰“老爷在大书房等二爷呢。”贾琏听了,忙忙整衣出去。
待贾琏一走,王熙凤这才问平儿:“方才姨妈有事儿?巴巴的打发碧莲来?”
平儿笑道:“哪儿来的碧莲?不过是借她扯个谎。来旺嫂子愈发没个乘算——”她凑近压低声音道:“——那暖棚营生结算了一遭,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二爷在家她却送这个来了。幸亏我撞见了,不然来旺嫂子进来提及此事,二爷定会追问多少银钱。倒是只怕就瞒不住了。”
顿了顿,又道:“我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听见奶奶有了这个体己,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所以我赶着接了过来,叫我说了她两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问我,我就撒谎说碧莲来了。”
凤姐听了,三角凤眼乜斜笑道:“我说呢,姨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喇巴的反打发个房里人来了?原来你这蹄子肏鬼。”顿了顿,追问道:“有多少?”
平儿压低声音附耳说了,凤姐儿顿时面上一怔,随即大喜道:“还有这般多?”
平儿就道:“来旺嫂子说了,咱们量大又便宜,不少勋贵人家都长期定了,如今散在外头的还不到一成,又是现钱结算,可不就这么多?”
凤姐儿暗暗谋算,思忖着说道:“这般说来,这一冬就能将我那嫁妆赎回来。”
平儿忙道:“不止,奶奶莫忘了人参果,那才是大头儿。”
凤姐儿顿时眉开眼笑,道:“好好好,今儿不得空,你回头儿让来旺媳妇明儿一早来寻我。这事儿操办好了,俱有赏赐!”
那暖棚营生里外里砸进去十二万两,李惟俭说三年回本,先前王熙凤还道这般低价只怕要拖延个一、二年,如今算算,所得出息竟不必原先预计的少。且人家俭兄弟有言在先,后续依旧二一添作五,那五万两只当是王熙凤借的,什么时候还都成,不算利钱。
王熙凤本就贪恋权势,这会子豪气顿生,只觉从前囿于府中,每日家算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钱,计较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儿,实在没意趣的紧!
管家媳妇儿说着再威风,还要看太太与老太太脸色行事,哪儿有自己个儿操持营生来的爽利?
所谓胸怀天地心自宽,说的便是凤姐儿此时情状。
主仆二人又谋算一番,迟迟不见贾琏回返,王熙凤便打发丫鬟去寻。须臾丫鬟来报,说是琏二爷这会子还在老爷外书房,便是大老爷与珍大爷也在。
王熙凤心下纳罕:“莫非有事儿不成?”
却如王熙凤所料,贾家爷们儿齐聚,果然是有事儿。
此时贾政外书房里,大老爷贾赦侃侃而谈,说道:“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以致拋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
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一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
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
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顿了顿,贾赦瞥向贾政:“依我看,咱们家也不能太迟了。”
荣国府省亲,这修建省亲别墅自是荣国府出银子。况且先前秦可卿的丧事大肆操办一番,如今宁国府也亏空得紧,实在支应不出银钱。因是贾珍事不关己,只打太平拳道:“赦大叔所言有礼,倘若咱们家迟了,岂不让外人小瞧了?”
贾政沉吟着颔首:“这是应有之理,只是这修别墅要抛费多少?公中银钱也不知够不够支应的。”
贾赦顿时来了精神,如数家珍道:“公中还有三万,那水务股子如今能值四万,江南甄家还存着五万,这就是十二万了。再有,妹妹那嫁妆、如海那家产,可都尽数带回来了。我方才问过琏儿,总值个十万出头,两相加在一处,大抵就够数了。”
“这……”贾政到底要些脸面,妹夫前脚才死,后脚就谋算妹夫家产,且外甥女还在呢,哪儿有这般不要脸子的?
那贾赦急切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天大地大,大不过省亲。这事儿就算说到老太太跟前儿,要么老太太掏体己银子,要么就得应允。”
贾政推诿道:“此事容后再议,这别墅建在何处,如何建造,造价如何,总要寻了人看过再说。”
大老爷闻听此言,哼哼两声,不再说其他。众人散去,大老爷手疾眼快,眼见贾琏要走,三两步上前一把扯住,半张脸阴沉笑道:“琏儿此番南下可是大发利市啊。”
贾琏自是私吞了些好处,可哪里敢让亲爹知晓?当即叫苦不迭道:“父亲不知,那林家就在一旁观量,姑父的丧事只得打死操办,单是此番就抛费了两万多银子。若说赚些好处,不过是吃了几顿酒席,上上下下都盯着,儿子哪儿敢上下其手?”
大老爷哪里肯信?压低声音道:“莫要哄我!林如海主理两淮盐司数载,怎会才得五、七万银子?最少得有二十万!那余下的定是被你私吞了!”
贾琏眨眨眼,撞天般叫屈道:“哪里有这般多?姑父活着时就说了,那银钱迎来送往,每岁单单是程仪就几千、上万的送,偏生那些官儿都知扬州富庶,宁可多走半月路过扬州,也不愿走海路,如此一来二去,可不就只出不进?”
大老爷心下狐疑,冷声道:“你可莫要哄我!”
贾琏当即指天画地道:“儿子但凡扯谎,出门儿便让雷殛了!”
大老爷闻言顿时大失所望,摸着下巴道:“啧,怎地林如海就捞了这么点儿银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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