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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圣人赐下让咱们姊妹尝鲜的,那两位妹妹就先行回去尝尝吧。”
李嫔、张嫔都有了身孕,若在吴贵妃处吃出毛病来,只怕百口莫辩。李嫔、张嫔起身告退,各自领了个罐头而去。
戴权又转述了圣人的吩咐,吴贵妃便笑道:“正好,我也瞧瞧那位伯夫人,听闻才十三四年纪?可怜见的,便是冲着林盐司,本宫也要照拂一番。”
戴权应下,这才告退而去。
因着方才耽搁了,是以吴贵妃还不曾用过早点。当下便有宫女送上各式吃食。政和帝崇俭,吴贵妃早点也不过两样点心,两样小菜,配着一味粥品。早有女官将那罐头熥过来,开了罐子送上来。
吴贵妃先是依着往日那般用了些点心,待凑近罐头忽而嗅到异香,禁不住用羹匙挖了一勺送进嘴里,旋即便是眼前一亮。
好吃!
于是这一勺接着一勺的就停不下来了。
少一时,羹匙放下,罐头中金色汤汁已然见底。吴贵妃心满意足,不觉捧腹,好似有些撑了。
也不知是政和帝运气不好还是怎地,这余下的几个罐头里,多数都是李惟俭特意请邢岫烟复原出来的佛跳墙。
虽装进罐头里香味内敛,入口却不输新熬制的。
一旁的女官便笑道:“娘娘今儿多用了两块点心,可见这罐头是对了娘娘的口味了呢。”
吴贵妃漱过口笑道:“竟陵伯有心了。你们年岁小,不知这北巡可是苦差事,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当年我随扈北巡了一趟,回来整个人足足瘦了八斤。”
恰此时有宫女回话:“娘娘,贤德妃身边儿的抱琴姑娘来谢娘娘。”
“让她进来吧。”
须臾,抱琴笑盈盈入得内中,恭恭敬敬屈身一福,笑道:“我们娘娘方才用了那罐头,只觉颇合胃口,便打发奴婢来谢过娘娘。”
吴贵妃道:“圣人赐下的,也不用谢我。哦,后日本宫要请命妇游园,贤德妃若得空,不妨也来捧场。”
抱琴记下,又屈身一福方才告退。
圣驾便在御春园,命妇等自然不好游逛,可御春园四下也有几处皇家园林,承泽苑、彩霞园、淑春园、宏雅园,另有几处寺庙可供游逛。
静园里,李惟俭去御春园坐衙,紫鹃与雪雁忙碌一番,待得了空方才到得黛玉身前。
紫鹃也不避讳雪雁,径直跪下叩头,又规规矩矩奉了茶水。
黛玉呷了一口,不由得打趣道:“这下放心了?”
紫鹃俏脸儿晕红,只道:“太太又来拿我打趣。太太先前允了我的,我又何曾不放心了?”
黛玉便笑道:“你嘴里是这般说的,心下却不见得是这般想的。”
紫鹃与鸳鸯、袭人等一道儿进的荣国府,年岁与袭人相当,这会子也过了十八了。寻常女子这般年岁早已出阁,便是为婢女,这两年或被主人家收房,或者就配了小子,她心下又怎能不急?
且她是荣国府出身,万般关系都在荣国府,甫一到伯府,四下一抹黑,不免有些心下惴惴。
此时却再不相同,欢爱一场,自知最差来日也是通房的大丫鬟,没准便被抬举成了姨娘,如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紫鹃红着脸儿不答,反倒赌咒发誓道:“太太这般待我,我也无以为报,往后定好生服侍了太太。”
黛玉朝着雪雁使了个眼色,雪雁便将紫鹃搀扶起来,黛玉又招手让其过来,扯了其在身旁落座道:“我七岁时咱们便在一处了,虽主仆有别,可我心下却当你是姐妹。往后这般话心里知道就好,又何必说出来?”
紫鹃应下,转而道:“太太今儿便要去看二奶奶去?”
黛玉道:“四哥走前我便说了,凤姐姐既借住了咱们家园子,总要去看望一场。左右香山离此不远,早去早回的,什么都不耽搁。”
雪雁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吩咐准备车驾。不然待会子热起来,可是不好赶路了。”
当下紫鹃又去准备了几样补品,待辰时左近,黛玉便领着人要出门。结果方才到园子门口,便有宫中女官来传懿旨。说是吴贵妃后日请命妇游园,邀黛玉也去。
黛玉面上不动,心下略略打怵。一干命妇都是二三十年纪,她这般年岁过去了只怕说不上话。当即打定主意,待来日谨言慎行,可不好犯了小性儿。
车马辚辚,一路往香山而去,午正时分便到了愚园。此时暑气正浓,海淀因着四下都是海子,本就比京师凉爽一些,可这香山比海淀还要凉爽几分。
早有下人知会了内中,黛玉下得车来,便见平儿迎将上来。
“平姨娘。”
平儿笑着见礼,戏谑道:“见过伯夫人,我们奶奶不好走动,只得打发我来迎夫人,说是过会子给夫人道恼呢。”
黛玉嗔道:“凤姐姐又来作怪,怎地有了身子不见稳重,反倒愈发促狭了?”
平儿便道:“还能如何?心下憋着火儿呢,夫人过会子可得好生劝劝。”
黛玉苦笑道:“这等事儿,我又如何劝?”
当下也不赘言,须臾便到了知春堂。这会子凤姐儿打着扇子,正饮着煮过的桃子汁。
彼此见过,凤姐儿邀黛玉落座,指着那温热的桃子汁道:“我生大姐儿时也不见如何动作,偏太医瞧过一回,这往后寒凉的一概都不能食了。昨儿本想吃一口过水的杂酱面,偏那面过的是温水,杂酱也是新出锅的,吃到嘴里滋味儿全然不对!”
黛玉笑道:“凤姐姐忍一忍吧,左右也没几個月了。”
凤姐儿叹息着恼道:“生大姐儿时便遭了一回罪,只盼着这一回是个哥儿,往后我可不想遭罪了。大夏天的,如今连冰块都用不得!”
说话间凤姐儿瞥见紫鹃面带春色,待平儿引着紫鹃、雪雁下去耍顽,凤姐儿这才凝眉低声道:“紫鹃开脸儿了?”
黛玉颔首。
凤姐儿便蹙眉道:“林妹妹真个儿是个大度的,就不怕来日她生出别样心思来?”
黛玉摇头笑道:“谁没小心思?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再者,四哥心下记挂着我呢,她便是再有心思也是一场空。”
凤姐儿想起李惟俭当初孜孜以求的劲头儿,又想起自打黛玉过了门儿,李惟俭与其如漆似胶的,错非黛玉驱赶,恨不得夜夜都留在黛玉房里,顿时心下了然过后,又有些气恼。
便道:“是了,俭兄弟是个心里有数的。”
所谓嫡庶不分、宠妾灭妻,根子都出在爷们儿身上。
黛玉趁机劝说道:“凤姐姐不妨也想开些,此番二哥虽偷娶了,可也是顾忌着凤姐姐,这才不敢将人接回家里不是?”
凤姐儿顿时变了脸色,冷哼道:“他那不敢,是怕了我闹将起来,再者国丧家孝都在,他如何敢明目张胆纳了人进门儿?”
黛玉又劝道:“许是二哥只是图一时新鲜?只要心思还在凤姐姐这儿,那就万事不怕。”
凤姐儿摇头不已:“如今反思,也怪我起初几年管的太严,你二哥如今待我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一则老太太与老爷还在,二则也怕外头悠悠之口。不然,只怕眼里早就没了我。”
黛玉顿时不知该如何劝说了。
凤姐儿又道:“可这又能怪我?你二哥那沾花惹草的性子,我若不管着些,只怕再大的府邸也容不下那般多女子。若他是个与俭兄弟那般有能为的也就罢了,偏一心顽乐、不知进取,若真个儿放纵了,还不知招惹出什么是非来呢。”
黛玉当下只能说些劝慰的话,心下却不由得庆幸不已。这世间的男子,果然都是好色的。
好比琏二哥,再比如宝二哥。四哥心下存着志向,虽贪花恋色,却节制有度。略略盘算,身边儿的女子,竟多数都是源自荣府。几个丫鬟是积年的情谊,撇不开;傅秋芳是机缘巧合;宝琴……黛玉想起宝琴来,心下顿时一梗。
琴妹妹颜色太过出众,她还是头一回瞥见四哥因着女子颜色出众而失神。
凤姐儿听过劝慰的话,心下并不在意,转而道:“莫说我了,我便是再恼恨,好歹也要安胎、产育,余下的留待回头再说。倒是妹妹——”她观量着黛玉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可曾请御医诊治过了?身子骨何时能养好?”
黛玉便道:“四哥昨儿说再去请了御医来诊治,上回王太医说过,总要再将养上三五年才有转机。”
凤姐儿交心道:“这事儿宜早不宜晚,老太太说过,云丫头是个有福的,也不用太过操心。偏妹妹身子骨欠佳,早一日养好了,也好早一日生子。听我一句劝,这爷们儿再是如何宠爱,总有一日也会平淡。什么都是假的,生了嫡长子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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