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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皇都上京城,皇宫大殿。
辽人建国二百余年,已逐渐从游牧民族转变为农耕社会,正所谓安居才能乐业。初代契丹可汗耶律阿保机将辽国朝堂划分为南北两院,南院主民政,北院主武事,以民政养武事,从未摒弃辽国骑兵之威猛,更是建立了一支常备五万人组成的重甲骑军,但凡出动便如钢铁洪流,触者即溃,称之为“铁林军”,与颂国的“静塞军”和西夏的“铁鹞子”并称为塞北三部天兵。
现如今辽人的生活习俗几乎已经和颂国相差无二,只在服饰和建筑方面还保留着北境的粗犷,正如这上京皇城,面积足足比颂国东京皇城面积多出三倍有余,仅朝政主殿之内的石柱就有七十二根,每根三人合抱粗细,高有数丈,通体被阳刻出的九条盘龙环绕,但不知是工匠疏忽,还是负责工程的大臣粗心,那些盘龙皆为四爪,且四周的云纹形散而不聚,看似比颂国皇城大气,实则细节上一塌糊涂。
殿中各种装饰摆设也都雕梁画栋,描金刻银,就连灯台都是用纯铜所铸成的一比一的童男童女,灯油只用鹿和熊的油脂混合珍贵香料配制,与之相比,金国建州府所谓的皇宫就如破屋般寒酸可笑。
萧乘衍站在大殿之中,借着整理袍服的动作将一枚参片放在舌下,用唾液的温润将干参浸出蕴含在其中的养分,不动声色的咽入腹中。
他和身边数百个文武官员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瘫倒在地被抬出去的同僚已经有三十多人了,萧乘衍因自身体质无缘武道,莫要说灵气,就连真气都无法修炼出分毫,偏偏能在南院坐到秉书的位子上,凭借的不是他父亲萧荡域南院大王的赫赫威名,而是因为他的超凡灵智和运筹帷幄,此次上朝之前,他就得知了不少消息,因此早早备下了些参片,能让他立上一整天都不会倒下。
他抬眼看向跪在百官最前列的萧烈哥,那孩子浑身血污,旁边躺着的正是失了双臂的阿涅间尸身。
皇座上端坐的耶律延禧自继了大统之后,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饮过酒,可今日天色刚刚蒙蒙亮,他就诏令大朝会,待所有官员都到齐之后,却坐在龙椅上默不作声,不停的连喝了整整三坛烈酒。
身为一国之君,耶律延禧自然不可能提着酒坛往嘴里灌,他手中青绿色的玉盏乃是颂国缴纳岁银时赠送,由南阳独山玉所制,玉石中隐隐有青龙纹理,传闻是颂国太祖赵匡胤喜用之物,世间独此一件。
耶律延禧端着玉盏,在身旁宦官的伺候下,一小口一小口的轻啜,时不时的捏些干果肉脯细嚼慢咽,待这三坛酒喝完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大殿之中的官员因为晕倒而被抬出去了不少,而且陆续有人站立不稳,身体都开始摇晃起来。其余垂手而立一动不动的多是修炼之人,站几个时辰对他们来说毫无感觉,但此刻人人眼神各异,心中各有盘算,只因那些坚持不住的官员竟然有近半都是武官,这在大殿之上能站晕过去,说出来绝对就是笑话。
“朕的哥哥郑王和妻弟萧挞凛昨夜死在了建州城,皆被斩下首级,让那帮女真野人拿来做立国祭旗只用!不仅如此,朕的表弟耶律仁先还被女真人追杀数百里,就死在黄龙府边境,尸骨无存!”耶律延禧终于开口说道。
“耶律重光,耶律仁先用寄灵术传回来的残魂记忆,你怎么就信了?不仅信了,还敢写在秘报里报入宫中!放在我的书桌之上!你们北院里没人长脑子么!”耶律延禧捏紧手中玉盏,倒是没有摔到地上,只是语气森寒,已经有了几分杀意。
“回陛下,耶律仁先的残魂确实被脱诃纳的术法影响过,臣已派出人手前去追击,寄灵术显现出的画面,乃是南北院谋士共同参详之后,才将其中内容原封不动的呈送宫中,至于真伪,三天,只要陛下给臣三天时间,臣就能给陛下一个交待!”一身武服的耶律重光走上前来,半跪在萧烈哥不远处。
“今日大朝会,京中官员尽皆到位,独独就缺了南北两院大王。”耶律延禧对耶律重光的禀赋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眼手中玉盏,旁边的宦官随即小心翼翼的接过,又从桌上暖炉顶上的热水盆中取出温热的绢帕,仔细为他净面和擦拭双手。
待到宦官退下,耶律延禧才调整了下坐姿,打了个酒嗝道:“北院耶律大石一直在西境主持战事,一年之中从未卸甲,夜夜枕戈待旦。南院萧荡域只身前往颂国大都东京,为的是提高来年岁银敬贡,他二人一文一武,就撑起了这大辽的半壁江上,而你们呢?文不成,武不就,今日但凡被抬出宫的,文官彻查三族!但凡有利用手中权力贪墨行私者,满门抄斩!至于武官。。。”
耶律延禧嘴角撇了撇继续说道:“大辽以武建国,若愿意脱了官袍上去战场,做个小兵杀敌立功,战死者祸不及家人,斩十人者免死罪,斩百人者官复原职,朕赦其无罪!若不愿,就当即斩首了,头颅挂在城门,示众三月!”
耶律延禧此言一出,朝堂之内顿时又有数十人倒下,不是身体孱弱站立不住,而是直接被吓破了胆,那些被抬出去的人定然九死一生,可若究其根底,少不得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不知这辽国官场中会被牵扯出多少人来。
萧乘衍心中暗叹,只能踏步上前,拱手道:“陛下,微臣斗胆,请将萧烈哥做为武官罪臣之首,先行斩立决!”
萧烈哥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就如石雕一般,耶律延禧闻言却将身子向前俯了俯:“萧将军单枪匹马前出迎敌,虽未救下耶律仁先,但击杀了女真人的‘万物灵’萨满阿涅间,本应有功,何来罪罚?”
“萧烈哥得其父萧挞凛枪法真传,五年前已入融汇境,再加上仁先大人一身通天本领,怎会敌不过对方两个萨满?反而落得个仁先大人殒命,萧烈哥重伤,才换了阿涅间一人的结局”萧乘衍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臣不得不怀疑,萧烈哥有通敌之嫌!”
“秉书大人此言差矣!”随着殿门外如雷鸣的声音响起,走进一个身高七尺的壮汉,那壮汉须发已经打结,所披甲衣多有破损,左肩一道骇人的伤口直直而下,差点已及胸口,应是被巨斧之类的重器劈斩所致,然而只用了几根粗铁丝穿骨刺肉勉强缝合,不至于整条手臂断裂开来,他从皇宫入口一路闯进大殿,浑身杀气四溢,但身上的血污却是干涸已久,泛作黑色。
他的双手中如同拎鸡般各提着个昏迷的皇宫护卫,就这么闯进大殿之中,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个同样风尘仆仆,伤痕遍身,却是个文士装扮的颂人,那颂人身材颀长,俊秀的面庞上一道刀伤从眉间斜掠至颔下,高挺的鼻梁已然断开,不仅如此,左手手掌从虎口处缺失,被撕下的一角衣袍随意包扎了下,但右手中竟还持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他的双目透过散落在额前的乱发之中看向众人,目光如手中剑锋一样锐利。
“琼妖纳延!韩德让,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看到有人竟然擅闯皇宫,数十个武义不凡的文武官员怒喝的同时,和大殿中的金甲侍卫一起纷纷拦上前去,就要出手将其二人拿下,连一直跪着默不作声的萧烈哥也侧首而望,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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