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俺是耕田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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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尼尔很悲伤。

他从出生起就认识海格了，那时候的猎场看守还是一名笨手笨脚的大男孩，他也知道这位混血巨人在禁林中豢养着八眼巨蛛，并任由这种危险的生物繁衍生息。

马人不喜欢八眼巨蛛，这贪婪肥硕的节肢动物会吃掉出现在它们领地中的一切生物，让马人的栖息地在过去的五十年中不断缩减，但……

法兰尼尔是海格的朋友，他知道海格对八眼巨蛛的深切感情。海格当年因为他混血巨人的身份被小巫师们歧视孤立，唯一能陪伴他的就是一只养在衣柜里的八眼巨蛛——阿拉戈克。

他讨厌阿拉戈克，但他更同情失去了老朋友的海格。

“他……他以前……只有我一只手那么大……”海格抽抽搭搭地说着，从鼹鼠皮大衣里抽出有桌布那么大的手帕，用力擤鼻涕，发出喇叭一样的声音。

在猎场看守的小屋外，八眼巨蛛阿拉戈克的尸体仰天横陈在菜地中，它的身躯比一只健马还要硕大，八只覆盖着白翳的眼珠就像是褪色的网球，多毛带刺的足肢蜷缩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鱼腐烂的臭气。

海格像是什么都没闻到，也没有在意面露不适之色的哈利、罗恩和赫敏，只是不停抹着眼泪，抚摸阿拉戈克暴突的毒牙：“我第一次看见他时，他还是一颗卵。我从厨房偷食物给他吃，他很乖也很听话……”

法兰尼尔很想反驳这一点，阿拉戈克和它的族群被狂龙病毒感染后对马人部落造成了几近毁灭性的伤害，所以他很高兴听见陪哈利来的小天狼星说：“这的确是一头好畜生，好就好在它死了。”

海格哭得更大声了。哈利笨拙地拍打着混血巨人的胳膊肘，同时瞪了满脸无所谓的小天狼星一眼。赫敏小声呻吟着，一半是因为腐烂臭气让她反胃，一半是因为向来惧怕蜘蛛的罗恩正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甲都陷进了她的肉里。巨蛛的尸体让罗恩脸色发青，看起来随时都会昏厥。

法兰尼尔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以尽快结束这场让人和马人都感到不适的葬礼。他的后蹄刨了刨地面，仰头看向夜空：“火星黯淡，今夜是个埋葬的好时候。海格，让阿拉戈克入土为安吧。”

大轰龙爆虎嗅了嗅阿拉戈克的尸体，被臭味熏得打了个嫌弃的响鼻，巨爪掘进菜地肥沃的黑土之中，三两下就刨出一个足以容纳巨蛛的大坑，一尾巴将阿拉戈克扫了进去。

小天狼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瓶伏特加和三个杯子，给自己、海格和法兰尼尔都倒了一杯，举起澄澈透明的酒液，高声说道：“敬阿拉戈克！愿它和它的族群在彼界中继续编织蛛网！”

“敬阿拉戈克！”海格像受伤的小狗一样抽噎着，黑猎犬牙牙在他两腿间不停穿梭，发出阵阵呜咽声。他仰头将伏特加一饮而尽，浓密胡须下的脸颊顿时泛起红晕。

“敬阿拉戈克。”法兰尼尔为自己的虚伪感到恶心，连忙喝了一口伏特加，被这麻瓜的酒水辣得连连咳嗽。这度数比马人自酿的果酒要高太多了。

爆虎一爪子推平了巨蛛的墓穴，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它今天先是陪拉塔恩和多恩干了一场，又载着他飞到核电站再飞回来，早就累坏了，自顾自跃上巨戟龙的尸骸，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希望这东西能永远留在彼界。”罗恩真情实意地说，他两条腿像煮过头的面条一样软，自从小时候弗雷德和乔治把他最喜欢的小熊玩偶变成蜘蛛之后，他就对这种节肢动物产生了深深的阴影。

“说得好。”海格完全没听出罗恩话中的讽刺。“对了，我听说了斑斑的事情。如果你想养一只新宠物的话，”他从鼹鼠皮大衣里掏出一只刚破卵不久的小八眼巨蛛，它全身的几丁质甲壳呈现出半透明的白色，“可以养这只小阿拉戈克。”

“麦格教授会不高兴的。”哈利连忙给罗恩打掩护，“除了猫、蟾蜍和猫头鹰之外，我们不能在寝室里养其他东西。”

“也许罗恩可以养只猫，我喜欢猫。”赫敏感觉到罗恩的手松开了她的手腕，“你说呢，罗恩？”

众人看向韦斯莱家的小儿子，只见罗恩双目圆睁，嘴巴大张，呆愣愣地看着海格手中那只冲他挥舞着节肢的小阿拉戈克，然后双眼一翻，直挺挺仰面栽倒下去。

他看起来还站着，其实走了有一会儿了。

“看来他无福消受咯。”小天狼星摇晃着杯子，“哈利，赫敏，麻烦你们把罗恩搬回寝室里去。等他醒了，想要什么宠物都行，我给他买。”

搀扶罗恩的哈利一愣，惊讶地望着他的教父：“小天狼星，你哪来的钱？”

“哈利，小天狼星是布莱克家族唯一还活着的继承人。”赫敏用一种跟小毛孩解释一加一等于二的语气说，她抓着罗恩的另一条胳膊。“作为古老的纯血家族之一，布莱克家族的财富在魔法界首屈一指。”

“已经被我那纯血统理论入脑的父母浪费地差不多了，但剩下的还够花，光吃利息也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小天狼星宠溺地揉了揉哈利的乱发，“别担心我，孩子。”

哈利按住小天狼星的手，非常认真地对教父说道：“你可千万不能犯罪，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不能再失去你了。”

小天狼星双唇微张，憔悴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郑重地点头：“我明白，哈利，我明白。”

法兰尼尔面带笑意地看着这感人一幕，在狂龙夜袭中失去大量族人的他当然明白亲情有多么宝贵。他听见海格用力咂了咂舌头，大声说：“我想再来一杯酒。”

“没问题，海格，桑吉尔夫给了我很多伏特加，我们今晚喝他个痛快，让酒精冲掉悲伤吧。”小天狼星开怀一笑，“法兰尼尔，你也喝几杯再走吧？”

“恕我失陪。”法兰尼尔将手里的杯子还给小天狼星，歉意地摇晃着马尾，“将军让我的族人们重新得到了栖息地，我作为酋长需要帮助族人们重建家园。”

“好吧，大忙人。”小天狼星将海格的酒杯斟满，雀跃地喊道，“干杯！大块头！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法兰尼尔将昏死过去的罗恩背在背上，护送格兰芬多铁三角回到城堡，看着哈利和赫敏把罗恩拖上楼梯，这才放心地转身，向霍格莫德村的方向走去。

他对海格撒谎了。

天空中，象征战争的火星十分明亮，简直就像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不祥之兆啊……

走进霍格莫德村，那些为了麻痹魔法部神经的残垣断壁已被卡塞尔执行部干员们收拢集中到了绘制着炼金阵的小广场上。

碎星将军麾下的食死徒们在装备部副部长卡尔·海因里希的指挥下，负责为炼金阵注入魔力，将建筑垃圾炼制成同等重量的钢材，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工厂之中，用生产线铸造成马格努斯I型决战坦克的零部件。

这并不意味着建筑垃圾用完，工厂就失去了原材料的供应。法兰尼尔知道工厂下方埋设着一条管道，用来从黑湖中抽取湖水。

湖水会被引入錾刻有炼金术法阵的反应釜，转化为各种金属和材料，除非连接着大海的黑湖干涸，否则这座工厂将永远不会停止运转。

这就是碎星将军的伟力。

法兰尼尔不是一个狂热的信徒，但他是一名实用主义者，既然马人之前信仰的百木与万草之神无法阻挡狂龙病毒戕害他的族人，那他自然便将信仰投射到能为马人创造安全环境的碎星将军身上，无比虔诚。

只是，潼恩大祭司的预言……碎星将军会毁灭马人一族……

法兰尼尔为自己的不安而羞愧，碎星将军庇护了马人，让身中蛛毒的马驹和森林之民们得到治疗和修养，又为他们从黑蚀龙手中夺回了安身地，他却因为一个预言而对将军产生怀疑。

他现在急需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的答案，一个碎星将军亲口告诉他的答案。

清脆马蹄声中，法兰尼尔来到霍格莫德的车站，马人的横型瞳孔让他在夜色中也能清晰视物，隔着老远就看见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鲜红色蒸汽车头停靠在月台边，湿冷空气中游离着深紫电弧，电离臭氧的气味异常浓烈。

走到近处，法兰尼尔陡然感到一阵恶寒，仿佛体内所有正面情绪都被无形的冰冷手指夺走，他看见碎星将军的雄伟身躯屹立在车头旁，右手上的黑色戒指既像烟雾又像焦油，升腾着勾勒出巨幅炼金法阵。

“法兰尼尔？”碎星将军转过头来，镶嵌在右眼血肉中的金环让马人酋长浑身汗毛直立，如同见证自己的神在堕落成魔的边缘徘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将军。”法兰尼尔尴尬地停顿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想好该怎么讲述心中的忧虑，于是抬头看向天空，“今夜的火星很明亮。”

“我对星象学了解不多。在马人的预言体系中，火星往往象征着战争，对吧？”碎星将军谦逊地询问道，法兰尼尔知道这位行走在人间的神只是在缓和自己的尴尬。

“是的，将军，战争要来了。”法兰尼尔摩挲着斜跨在身上的长弓，他下半身的马躯上挂着满满一壶羽箭，每根箭矢都是用和魔杖相同性质的木材打造，搭配以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翎羽，“也许，我是说，马人应该接受外界的变化了。”

“具体是哪一方面？”碎星将军问道。炼金法阵已经彻底成型，游蹿在空气中的电弧解裂了蒸汽车头上每一颗铆钉，一块块厚重的金属部件挣脱重力的束缚漂浮升空，短短数秒就将车头拆解成了上千个部件，使得月台上的老女巫身形像故障的屏幕一样闪烁着雪花，几乎被撕裂。

法兰尼尔从还是一匹小马驹的时候，就已经认识这个老女巫了，自然知道她是这台火车头内魔动引擎的意识在现实中的投射。

需要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人越多，她的身形就越清晰，力量就越强大，甚至可以凭借精神体移动实物，她就是这么一年年向小巫师们贩卖零食的。

“您派您手下的郑市龙教会了我的族人们如何使用枪械，”法兰尼尔说，“这种麻瓜的金属棍拥有比弓箭更加强大的威力。一部分上了年纪的马人认为这会破坏我们的文化，年轻的马人们则觉得这才是未来的趋势。年轻一代反过来嘲笑老人，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传统弓箭。”

碎星将军认真地倾听着他的叙述，耀眼的磁场纹章绽放在炼金法阵中央，浓烟般的图阵绽放出白热的炽光，构成蒸汽车头的上千个部件被法阵中的魔力侵染，在金属嘶鸣声中改变着它们的材质和形态。

“你认为年轻人的想法有问题？”碎星将军问道，他注视着在炼金阵中成型的长达三十二米的炮管，同时用引力索从远方的黑湖中取来数吨湖水，以炼金术铸造出大量崭新的金属结构件。

法兰尼尔一时间看得入迷了，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恰恰相反，我认为年轻人们的想法是对的。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应该接纳一切能武装自身的力量。所以，将军，您能允许马人一族，成为您手中的长矛吗？”

在数以万计的金属件下方，碎星将军低头看向法兰尼尔，说：“狂龙病毒让马人一族元气大伤，此刻正是需要修养生息的时候。你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好好管理你的族人，让他们从青黄不接的窘境中恢复生机。”

这已经是明确的拒绝和袒护了，法兰尼尔心中雀跃，但并不想放弃这个侍奉人间之神的机会：“将军，那至少允许我成为您的士兵。给我一套魔动装甲，和您身边的但丁和源清隆一样，让我的蹄子踏碎您敌人的头颅！”

一块块比人还高的硕大金属部件依次从空中降落，经过碎星将军的审视和修改，又重新回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人间之神周身散发着让空气都扭曲的热量，仿佛摇曳的火焰，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他说：“我不允许。”

法兰尼尔急道：“可是——”

“这不是你的职责，法兰尼尔。”碎星将军抬起手掌，紧握成拳，数万部件齐齐聚拢，金属咬合的铮鸣声宛如狂风，射进连接处的铆钉好似暴雨！

机械的咆哮声让法兰尼尔一时间完全失去了听力，他痛苦地甩动脑袋，紧闭的双眼中闪烁着无数粒黑点，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当他睁开眼时，月台下的轨道上，横陈着一列可怖的钢铁堡垒！

它犹如城堡高墙般坚固，身披沉厚的装甲，是一头活生生的钢铁巨兽。深灰色的身躯长达五十米，有四层楼之高，恰似一座移动的山岭，气势磅礴。

庞然巨物般的宽阔车身横跨在铁轨上，尽显霸道之态。那斜指向天的炮管，宽阔得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仅仅是凝视着，便能让人想象出它轰鸣时天崩地裂的震撼场景！

它脚下的铁轨，向着前方极遥远处延伸，仿若一柄直插进大英帝国心脏的利剑。

这台钢铁怪兽连带着它在现实中的精神投影都改变了形象，老女巫褪去了晦暗的长袍，佝偻腰身在高领漆黑风衣下变得笔挺有力，金发碧眼的凌厉女性面容取代了苍老面庞。她头戴镶嵌红边的黑色大檐帽，向着碎星将军举手敬礼，帽檐上的展翼骷髅闪烁着冷光：“向您报道，将军！”

碎星将军抬手还礼，“核反应堆已经安装好了，你可以自行用炼金阵制造铀-235。我期待着你的第一声炮响。”他看向法兰尼尔，“你给我的帮助，能有她大吗？”

法兰尼尔好一阵才合上因震惊而大张的嘴巴，惭愧地低下头：“恐怕没有……”

“那就好好过日子吧。”碎星将军微微弯腰，将手放在法兰尼尔的肩上，“我保护马人一族，不是为了让你们帮我打仗的。”

“可是将军，你是我的神啊！”

“那么，我保护你，与你何干？”

碎星将军平静地反问道，转身从月台的长椅上捡起早就睡着了的科林，磁场纹章在他宽阔的胸膛前亮起，腾空飞向霍格沃茨城堡的方向，留下满脸怔然的法兰尼尔。

金发碧眼的机魂从大檐帽下打量着大失所望的马人酋长，用带着淡淡柏林腔调的英语问道：“你该不会要趴在我肩膀上哭一会儿吧，士兵？”

好嘛，连口音都变了。

法兰尼尔苦笑着摇头，“不必了。谢谢你，将军炮。”

“那就哪儿来哪儿去。”将军炮单手叉着盈盈一握的蜂腰，威严地向禁林方向一指，饱满的胸膛几乎要撑破长风衣下的猩红军装，“我可没时间看你丧着个脸，还得尽快让我的躯壳进入备战状态呢。”

被赶走的法兰尼尔穿过霍格莫德村和河谷廊桥，从城堡内部借道走向后方的庭院，但他才走到门厅，就被一名满脸严肃的白须白发大汉给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