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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成江则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随口朝门外问道:“是谁?”
顿了顿,门外传来小二的嗓音:“两位公子方才点了菜,掌柜叫我给两位送上来呢。”
“那进来吧。”贺成江一脸早在预料中的模样,与纪砚尘对视,笑眯眯地朝门外道。
很快房门打开,两个穿着小二衣裳的年轻男子端着托盘走进来,盘子里正好摆着几碟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以及一壶酒。
菜肴一一被摆上桌,纪砚尘全程没有说话,而是用打量的目光看着那两个小二,心中思索着这两人中谁才是贺成江先前说过的……
“你留下伺候,你可以下去了。”贺成江忽然开口,用正在把玩儿的白玉折扇分别点了点两个小二,状似随意地道。
“是。”
两个小二愣了一下,很快点头应下,一人转头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等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那被留下来的小二才小心翼翼抬起头。先是看了看贺成江,然后目光落在纪砚尘身上,二话不说跪在他面前,声音极轻道:
“草民柳怀恩见过太子殿下。”
纪砚尘没说话,目光在柳怀恩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看向了贺成江,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贺成江唰一下展开了手中折扇,一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跃然纸上,右上角还铁画银钩写着几个字,看得出来这折扇来历恐怕不小。
面对纪砚尘的目光,贺成江不慌不忙扇了扇风,然后才慢悠悠地道:
“起来吧,将你之前同我讲的,一五一十全告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高兴了,自然许你一条生路。”
柳怀恩闻言没说话,只小心翼翼抬了抬头,看了纪砚尘一眼,有些拿不准这是贺成江的意思还是纪砚尘的。
纪砚尘见状淡淡嗯了一声:“起来。”
闻言柳怀恩这才起身,犹豫着将自己所知晓的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
去年夏,襄江闹洪灾。整个襄州大半都被洪水淹没,无数难民北上逃荒,当时作为襄州知府所在的平越是整个州灾情最轻的,饶是如此,大量难民涌入还是对整个平越城造成了不小影响。
那段时间粮价一涨再涨,街巷中时不时就能看到饿死的百姓。哪怕州府开仓放粮,设置赈灾粥棚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生活的重担逼得许多良民落草为寇,成了在襄州周边各处抢劫来往商贾百姓的贼寇。
更是不知为何,短短时日这些贼寇便成了气候,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襄州守备军尝试几次都没能将他们剿灭。
襄州知府柳成渊也是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刻,朝堂中也确定了此次的赈灾大臣,正是当朝太子纪砚尘。
柳成渊收到消息还松了口气,原以为有太子莅临,加上朝中募捐的钱财与粮食,襄州情况会逐渐好转,那些贼寇若得知来的人是太子,想必也不敢做什么。
可问题恰好就出在这里——
某天夜里,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柳成渊府上,将原本还在焦头烂额的柳成渊吓了大跳。
“柳大人如此惊慌作甚,我又不是来杀你的。”
来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让人听不清他本来的声线,话语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
柳成渊见来人一身黑衣蒙面,根本看不清脸色,顿时就意识到不好,想到各种匪寇恼羞成怒刺杀当地官员的传闻,脸色更加苍白难看:“你,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发出桀桀笑声,坐在书房主位上,阴鸷的眼神落在柳成渊身上,更让柳成渊心中慌乱。
他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就在柳成渊这样想时,黑衣人开了口:“我是来和柳大人谈笔生意的。”
柳成渊一脸迷惑,不解看着来人。
他这个模样前来拜访,实在不像是来谈生意的。
黑衣人似是看出柳成渊所想,轻笑:“我们要谈的生意不能让外人知晓,自然要以这样的方式前来。”
柳成渊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知府,听到来人这话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斟酌片刻,才试探着询问:“你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黑衣人诡异一笑,“只需要柳大人明日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将守备军留在城中,至少拖到申时。”
柳成渊一愣:“就是这样?”
他心中不解,守备军作为城中守卫非特殊情况是不会离开城池,想要将守备军留在城中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黑衣人闻言却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声还带着意味深长:“就是这样,是不是很简单?”
柳成渊没说话,他敏锐的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可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眉毛渐渐皱紧起来。
黑衣人见他这副样子,眼神忽然又是一沉,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柳大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不答应吧?”
柳成渊听出了黑衣人话语中的胁迫,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他敏锐的察觉到此事有蹊跷,可偏偏一时又不知道这对黑衣人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若是照你们所说的做,事后又有什么好处?”
黑衣人闻言,笑了笑:“好处很多。柳大人在襄州知府这个位置上也做了十几年了吧,难道就没想过调往郢都?”
柳成渊呼吸一滞。
去郢都?
这个条件对于官员来说算得上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了。
俗话说,宁可在京为七品,不愿外放为三品。
仅这一句话便可看出京官在地方官心中的地位与诱惑力。
柳成渊不算是个好人,或许在当官方面他勉强算得上公平公正,但在如此大的诱惑下也不免出现动摇。
黑衣人将他的犹豫尽数收入眼中,脸上一抹嘲讽的冷笑一闪而过。
等了一会儿,黑衣人问道:
“如何,柳大人可想清楚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柳成渊依然颇有犹豫。
话音刚落,一道迅疾的破空声忽然在书房内响起,紧接着房内传出一声闷响以及柳成渊惊慌摔倒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了远处的仆役,有人出声询问:“老爷,出什么事了。”
书房内,柳成渊被扼住喉咙无法出声,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与对方那阴鸷深沉的眼眸对视,让他感觉好似身处冰天雪地中。
门外仆役许久得不到回应,心中疑惑又生怕柳成渊在书房中出了什么事,走近了一些又开口追问一句。
黑衣人死死盯着柳成渊,发出一声很轻的低笑,尖锐的匕首抵上了脖颈。
“柳大人,这种情况下,您应当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柳成渊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连连点头,眼带惊慌,竭力压制着喉间的颤抖:“无事,此处不用伺候,退下吧。”
仆役停在书房门口不再往前,最终转身离开。
柳成渊再度看向黑衣人抖着声音:“走,走了……”
黑衣人笑了,低头睨了一眼雪白刀光:“我发现,想要柳大人听话,还是这东西好使。”
此话一出,柳成渊脸色更加惨白,他立刻就明白黑衣人说这话时什么意思,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心立刻有了倾泻,连忙道:“知道,知道了!明日,我会将守备军留在城中。”
黑衣人得到满意的回答,这才收回手中匕首,点点头:“恭喜您,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柳成渊惊魂未定,看到黑衣人消失在书房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天晚上的柳成渊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到底答应了怎样一件事,也不会想到明日当他真的想方设法拖住守备军后,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
纪砚尘听完柳怀恩的讲述,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欣喜。
他不知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柳怀恩却等不了这么久,他担心纪砚尘不相信他所说的,再三保证:“殿下,怀恩绝无一句虚言,请您一定要相信怀恩。”
纪砚尘看着他,似乎来了点兴趣,问:“你说你口中无半句虚言,可你对这件事知之甚详。若非当事人,你又如何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好似亲身经历一般?”
柳怀恩闻言,脸上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似在犹豫,片刻后才开口:
“因为,我就是故事里那个门外的仆役。”
此话一出,纪砚尘也有些惊讶,不动声色与贺成江对视:“你分明是柳成渊的儿子,如今又说是仆役,孤该如何相信你?”
闻言,柳怀恩解释道:
“因我是外室所出见不得光,但娘又希望我能时常在父亲身边尽孝,便从父亲那儿为我讨来了这个差事。
怀恩从十五岁起便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以他身边小厮的身份常伴身侧,这才有幸能在当时亲耳听到这些事。加之后来,父亲知晓当晚答应的事情引发的后果,心生恐慌,又将我唤到身边将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一遍,怀恩这才能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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