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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英慈她娘在街上买布,忽然晕倒,被好心人送回宅子。
宅子和作坊离有几里地,等英慈汗淋淋地赶到家,她娘已经喝过二姐英莺熬的黄芪汤,在正房躺下睡了。
二姐替娘掖好被子,放下床帏,把她拉到屋外,气哄哄地说:“还不是碰到英非俊,被他说了几句风凉话。”
英非俊是英慈大伯的儿子。
她该死的堂兄。
那厮仗着同辈里没有其他男丁,一直念叨明月坊迟早是他的,眼巴巴地等着英慈爹驾鹤归西。
哪知道英慈爹生前把烧瓷技术全传给了英慈。
不光是作坊里的那些烧灰配釉、踩泥抳料、刻花补釉……
英慈还跟着作坊外的人开山采矿、碎石舂石、制浆制不……将七十二道工吃透,做出的青花瓷人人叫好。
窑场看火的把桩师仗着年长有经验,老向送坯件的伙计收孝敬,但听说是明月坊三姑娘亲手做的瓷器,脸上立马堆笑,求着伙计能在烧成开窑后,给他留个“残缺的次货”。
因此英慈爹病逝后,明月坊自然而然到了英慈手上。
英非俊仿佛遭受背叛,先是一懵,而后火冒三丈、抓心挠肝。
恰逢这一年明宪宗驾崩,他儿子朱佑樘登基。
新帝勤于政事、躬行节俭,“禁内府加派供御物料”“罢营造器物”“减供御物品”,御窑厂都差点没被废了,民间作坊更是举步维艰。
明月坊却刚招了伙计,扩作坊、产新瓷,窟窿搞得比摊子大,欠下许多债款。
英非俊立即搭上几名债主。
当着街坊邻里的面提出先替她垫债,若是她在半年后的斗瓷大会上落败,再勉为其难,用十文钱买下明月坊。
暗地里逮着机会对她娘冷嘲热讽。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英慈冷笑两声,找了根手腕粗的木棍藏在袖子里,奔出门,上街找英非俊算账。
英非俊当然不会在原地等着挨揍,晃晃悠悠去了百凤楼。
酒楼依山而建。
飞檐斗拱下挂着的一只只大红灯笼,犹如开在苍翠绿树间的朵朵鲜花,与不远处昌江河潺潺的流水声一起,成为文人墨客倚楼观赏的风景。
连《静夜思》都背得磕磕绊绊的英非俊,也缺啥补啥地附庸风雅,大白天登楼,喝酒吃肉,还找了几个姑娘在边上弹唱《琵琶行》。
英慈出门太匆忙,没功夫换男装,被小厮当做吃醋的大房,拦在楼外。
听曲都听出耳朵茧,才见英非俊打着酒嗝、眯着眼睛,和几名纨绔互相搀扶着,从酒楼里出来。
他穿了身显眼的银底绣暗花锦袍,侧过脸,对身边人说着不堪入耳的笑话。
下一刻,两名醉汉都被台阶绊倒,爬了半天起不来,便狗一样滚到路边树下,吐了一地,又去扒裤子小解。
英慈跟在后头,恶心地扭过头。
可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英非俊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慌张地四下张望,追到一条小巷子,才又逮到那抹银色身影。
此刻另外几名纨绔不在,就剩英非俊一人。
酒气冲天,脚下不稳,意识模糊……
刚好下手。
英慈从袖子里放出一截棍棒,悄无声息地朝英非俊靠近。
“你这个没把的贱货,还敢进明月坊?那是我的地盘!”
“二叔挣的啥都属于我。你妈就是一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只会咕咕咕。吵死人!”
“你和你的两个姐姐都是迟早要泼出去的粪水!”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犹如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英慈只觉得脑子发热,咬紧牙关,用力朝他后脑勺敲去。
然而对方却没有晕倒,只是闷叫一声,捂住脑袋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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