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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回房之后,看书时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放下手中那卷《十三经注疏》,起身推窗望月。
明月皎皎,圆满如玉盘,本是团圆景象,却很难让徐北游生出欣喜之感,反倒是有淡淡哀伤萦绕心头。
徐北游现在有些明白师父为什么喜欢喝酒了,甚至还专门为此学了酿酒之术。有些时候喝酒不能解忧,却能帮人放下心中的负担,哪怕只是暂时的放下,那也能让人有片刻的轻松闲暇,要不古人怎么会说,何以解忧,唯有这杯中之物。
徐北游嘴角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涩,自己背负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座剑宗而已,可话又说回来,真要背着剑宗翻过道门这座大山,何其艰辛?修行界凌驾于江湖之上,从来没有单凭一人之武力就能威压整个修行界的说法,即便他徐北游成了世间屈指可数的大剑仙,那又能如何?道门可不是只有一个掌教真人,号称三十位大真人,纵使你是天下第一又能如何?
纵观古往今来,能让“三教”这个层次的宗门倾颓的契机无非三种,要么是两个相差无几的宗门放手死斗,就像当年的儒门和玄教,最后导致儒门四分五裂。要么是自己人内讧,就像当年道门的剑道之争,剑宗祖师一剑压服二十四位大真人,率领门徒叛出道门。再有就是天下大势变化了,必须涉及到气运气数这个层次,才有可能让这些宗门出现兴起或是衰落,比如大郑末年趁势而兴的道门。
可如今天下初定,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远不到天下大乱的时候,难道徐北游要熬着性子等上个一百多年甚至两百年的时光?先不说徐北游能不能活那么久,也不说几百年后是否有这个契机,就说岁月无情,徐北游到那时候是否还记得今日初心都要两说。
徐北游现在想要靠一己之力挑战道门,难,难比登天的难,甚至比登天还要难,所以韩瑄才会让他去借朝廷的势,当世也只有坐拥天机阁、暗卫府和大半个儒门的朝廷才有底气跟道门扳手腕。
看了小半个时辰的月亮,徐北游还是没有半点睡意,干脆拎着一壶酒坐到客栈的屋顶上,远望远处的内城权贵府邸所在,那里自然没有什么宵禁的说法,有的只是绚烂灯火,当真是一副夜夜笙歌的富贵气象。
徐北游望着手中的酒壶,沉默犹豫了片刻,以前的他不喝酒,也不想喝酒,因为那时候的他心里没有东西,一身轻松自在。现在的他想喝酒,而且一次又一次地破例喝酒,因为这时候的他心里装了许多东西,整个人都很“沉重”。
最终徐北游还是大大地灌了一口酒,抬起袖子擦拭掉嘴角的酒渍,只觉得好生痛快,自语笑道:“师父,你在世的时候,总是说师祖如何如何,在我看来,你也不比师祖差了,当然,有你们两位先辈在前,我这个不肖后人也不能太不像话,既然接过了你们的衣钵,那就要走到你们那个层次,青出于蓝,即便不能胜于蓝,那也不能次于蓝才是。”
距离这儿隔了一条街的屋檐上,有几道身影伏在阴影里,其中一人手持折扇轻扇了几下,皱眉道:“师姐,你能看出这人的深浅吗?”
被称为师姐的身影正是吴虞,她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凝重,没有说话。
手持折扇的身影则是复姓西门的女子,她又问道:“师姐,你说师父让我们守在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虞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段时日师父很是反常,每次我问起此事,她都会闪烁其辞,这次更是不听我的劝阻执意亲自去见镇魔殿的武城天官,那镇魔殿又岂是好相与的?不说我们这些外人,就是道门中人也对其忌惮三分,与他们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就要被连皮带骨地吞入肚中。”
话音刚落,吴虞猛地握住自己腰间佩剑,瞪大眼眸。
一个全身漆黑的高大身影如同陨星一般从天而降,在屋顶上砸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却不伤瓦片分毫,这一手举重若轻的本事已经超出了一品境界的范畴,不过这不是令吴虞惊讶的,真正让吴虞震惊的是那人手中提着一人,正是自己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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