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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明也连连点头,笑着附和道:“定是道济兄又哄我玩呢。”
魏谦嘴硬道:“我瞧着这结局挺好的,也算是皆大欢喜。”
赵崇明一下就指出了其中的不合理处:“道济兄,你怕是把李兆廷忘了。”
魏谦一时语噎,又听斋夫说道:“这阴阳结合才是正理,哪有女子跟女子结为连理的,岂不是有违天道人伦。”
魏谦冷笑道:“你若觉得我编得没有道理,怎么不自个说书去,便由得你编个子丑寅卯来。”
篷外的斋夫愣了一下,而后陪着笑道:“是小老儿说错了话,郎君别见怪才是。”
斋夫赔了笑脸,赶紧持着竹篙回了船头,免得再触魏谦的霉头。
赵崇明见魏谦动了气,心中更是不安,扯紧了魏谦的袖角,笑着道:“这结局虽仓促了些,倒也算是圆满,我方才只是觉得李兆廷受了冤枉,替他惋惜罢了。”
“有什么可惜的,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戏文里的书生,遇着难处,颤兢兢没得指望;事到临头,两手摊无甚担当;变起心来,旧誓盟全然不想;缘分尽时,翻起脸好似阎王。平生就专爱做两件事……”
见魏谦故意卖了关子,赵崇明老老实实问道:“是哪两件?”
“拉良家下水,劝妓女从良。”
赵崇明眉眼一弯,扶住魏谦的手,不禁笑出声来。
魏谦见小胖子被逗得乐不可支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反手握紧了小胖子的手,故意将脸一板,道:“你也先别笑,你想想那赵盼儿和安秀才,宋引章在周家水深火热的时候,那安秀才又在哪里,最后还是亏得赵盼儿孤身解救。再说那《墙头马上》,《待月西厢》,哪出戏里的角儿不是如此?你日后……”
说到此处,魏谦眉头一紧,不由地一时凝噎,片刻后才笑着道:“你日后可切切不能做这薄情寡幸,百无一是的读书人。”
赵崇明连连点头,定定说道:“道济兄,若你是女儿家,我一定要迎你入门娶你为妻,定不会辜负你。”
魏谦瞧小胖子说得认真,反倒被逗笑了,反问道:“为何不是你嫁给我?”
赵崇明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解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魏谦瞧赵崇明那一脸迷糊的样子,心里暗搓搓地想着:区别可大着呢。
赵崇明到底也没想明白,只憨笑了一声:“左右都依道济兄好了,只可惜我不是女子,不能请媒官作证,定婚书为凭。”
魏谦心里莫名有些伤感,也不敢再看小胖子,只偏过头去,望向船外滔滔不息的江水,悠悠道:“这人世间有千般万种的情义,又何必非要结盟于一纸婚书,困囿于旁人非议。戏文里多的是与鬼魅幽媾,同狐妖苟合的书生,可纵使能越过那人妖的界限,也终是难逃这俗世的藩篱。天地不仁,而生有情万物,可叹世人大多不懂慈悲,浑然忘了,众生皆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魏谦见小胖子正神色异样地看着自己,魏谦暗骂了自己一声矫情,笑着道:“我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你当没听到便是了。”
赵崇明却认了真:“道济兄方才所说的话,我虽然不懂,不过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赵崇明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不止是这些,道济兄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会一直记着的。”
魏谦握住赵崇明的手立时一颤。
魏谦不希望小胖子记得,如果……如果最后注定得分开的话,还不如早早忘了得好。
斜阳照水悠悠,滔滔尽赴东流。魏谦凝视着江水,突然生了主意。
“那我再说一句,这也是孔圣人说过的话,你可得记好了。”魏谦转头对小胖子笑着说道。
“嗯嗯。”
“子在床上曰:睡着好舒服,不写作业。”
赵崇明顿时就愣在当场:“圣人……岂会说这种话?道济兄,你是从哪本经书上看来的?”
“我说是圣人的话,那就是圣人的话,你且记着便是了。”
赵崇明挠了挠头,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一时哭笑不得:“道济兄,明明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写作业’。”
魏谦发现赵崇明也说串了嘴,笑道:“你看,不还是‘不写作业’?”
魏谦发现赵崇明也说串了嘴,笑道:“你看,不还是‘不写作业’?”
赵崇明赶忙纠正了过来:“是‘不舍昼夜’,哎,我也是被道济兄给带偏了。道济兄,你这般歪曲圣人之言,要是让课师和训导知道了,定然是要受训斥和责罚的。”
魏谦已经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哪里还会顾忌这些。见转移了小胖子的心思,魏谦嘿嘿一笑:“你别说出去,不就好了。”
“我肯定不会同别人说起的,只是道济兄回去后切不可再说这些冒犯……这些胡话。”
“我晓得。”魏谦嘴上应着,心里却道:别人他还不稀得哄呢。
此时船头的斋夫招呼了一声:“两位郎君,前边就到岸了。”
透过江上的朦胧晚雾,魏谦也看见了不远处那被暮光洒满的渡口,原来就这一会的功夫,渡船已是过了江,就快要靠岸了。
魏谦有些踟蹰,因为他心中早就隐约有了些预感。魏谦不是怕事的人,但眼下他却开始害怕靠近那越来越近的岸头。
只是该来的终归会来,渡口之上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
接赵崇明下船的人魏谦从未在书院里见过,不像是课师,更不像斋夫,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魏谦不舒服的感觉。
那人等魏谦下了船,才面无表情道:“先生正在内舍等候二位。”
三人便一路无话,默默上了山,赶在暮光敛尽之前回到了赵崇明住的那间院子。
可刚踏进院门,魏谦就后悔了。
魏谦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
而那道熟悉的寒光闪过的刹那间,魏谦终是明白了“临”卦后头那句的“无攸利”究竟应在何处了。
院内,立时响起一声含恨至极的暴喝:
“小贼,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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