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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侨作为半个本地人,其实对伦敦并不熟悉,她生活在伦敦的时候年纪太小了,活动区域仅限家的区域,著名的地标建筑她都是没去过的。

当她搜索演出的剧院时,发现就在伦敦眼附近,问了权革,他是没去过,她也没去过,一拍即合,就定了一个单独的舱。

在摩天轮上面风景很好,泰晤士河、威斯敏特桥和大本钟都一览无余。

“你接下来都会待在这里吗?”权革突然问。

陈楚侨一愣,“伦敦吗?”

他摇摇头,答非所问,“我就要回首尔了。”

“啊——”她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哥哥,我要上课啊。”

权革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密集得一时半会没法再来英国,有点苦恼,“放假了会去首尔吗?”

陈楚侨迟疑地摇摇头,“可能不会,也可能会,我也不知道。”

“是有计划了吗?”

“有说过,但是不确定。”朋友们都陆陆续续地拿到了驾照,一直说的自驾游旅行估计也要提上日程了。

“为什么你都没有工作啊?”他皱皱眉,长时间的停工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因为我还是学生啊。”她笑着说。

收到的剧本不算少,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请假去拍的戏,难得有一个好的电影,发过去试镜影片被以不符合形象而拒绝了。电视剧倒是拍摄周期稍微短些,有不错的电视剧剧本递过来,只是最大的问题还是对不上档期,而且陈楚侨对边拍边播这种模式也不是很感冒。

“公司也没有什么安排吗?”

“我们公司很自由的啦。”

前有三年才憋出釜山行的前辈孔刘,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勤奋是足以弥补接下来三年不开工的量了。

看着没心没肺的陈楚侨,权革叹口气,他想说的其实是,这样的话,他们就很难见面了啊。

——

剧院离伦敦眼很近,不够十分钟的车程,两人买了咖啡,一路闲聊。

“你经常去看戏剧吗?”权革问。

“不算经常吧,这些年才捡起来的。”

戏剧在陈楚侨心里永远有着特殊的位置,爷爷奶奶是戏剧爱好者,所以她在很小的年纪就被带去剧院里,长大后去得少了,在拍戏后反而又开始断断续续地看起来了。

戏剧和电影感觉相似,却大有不同。

每当别人知道陈楚侨不看电视剧也不看电影时总是很意外,她看起来就是有着书卷气的艺术性女生,还从事电影拍摄的工作,怎么看都应该是那种把肖申克的救赎奉为经典,视电影为精神食粮,却没想到是一个把电影电视剧视为洪水猛兽的人。

总是把视频的形式太过冲击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镜头台词配乐角度无一不是情感的辅助,真实得仿佛在目睹着角色的一生,她的代入感共情能力又太强,很容易在影院里痛哭流涕,十分失态。

真实是电影不可或缺的魅力,电影是在荧幕上构建一个真实的世界;作为演员,真实性就更加重要了。拍摄电影,就相当于把陈楚侨最爱的文字经过自己的加工塑造,把平扁的字体余白填满,创造出一个真实的角色。

但归根结底,电影还是虚幻的,当它结束时,人就会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被突然告知沉醉如此的世界其实是假的,遗憾和惆怅便会涌上心头。

而戏剧不同,比起电影,其代入性是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戏剧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的,舞台、幕布、演员时刻提醒着,这是一场剧,只是戏剧的现场互动与参与感却是电影无法比拟的。

当奥赛罗确认了卡西奥的死亡时,苔丝狄蒙娜更加感知即将来临的死亡,在她与奥赛罗纠缠之间,陈楚侨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捂着嘴安静地哭了起来。

这时权革还担忧地看了看她,到奥赛罗终于得知真相,妻子却已经死去的一幕,他也忍不住了,鼻头发酸,泪水含在眼里要掉不掉。

奥赛罗自刎后,两人手握手泪眼汪汪地对视了一眼,直到谢幕站起来鼓掌都是眼眶湿润的。

坐在一边的安娜贝尔则是一脸冷静地看着他们,还给两人递上了手帕。

等汤姆收拾好出来和他们碰面时,陈楚侨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和权革安娜贝尔两人在路边聊天。

见他出来,都称赞了刚刚的表演,她又给他介绍权革,“汤姆,这是我的朋友,dean。”

他们去了附近订好的餐厅吃饭,讲起有关短片的事情。

“说实话,我确实没想到它可以入选柏林电影节。”安娜贝尔举起手中的柠檬水,“anyway,为我们的短片干个杯吧。”

陈楚侨也没想到,应该说大家都没想到。和公司说的时候,李室长和朴志勇都被吓到了,谁能想到几个学生自己捣鼓出来的东西会弄出什么名堂。

私自接片骂归骂,有好结果也还是很值得开心的。

“所以,就是大家都不去了是吗?”安娜贝尔问,柏林电影节正好和两个作业的时间撞上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得先保证了占学期比重较大的两个作业再说吧。

“嗯,抱歉,我有剧团演出和排练。”汤姆说道。

“正好考完试,我想回日内瓦来着。”既然他们都不去,她更不会去凑热闹了,难得有空闲,自然能溜则溜。

说实话,能入选柏林电影节短片单元,汤姆和陈楚侨虽然也高兴,但也不至于欣喜若狂。他们一个是拿钱办事重心还在戏剧上,一个单纯是来帮朋友忙,比起又编又导还充当制作人的安娜贝尔,显然就对短片不够重视了。

就算是真的获奖,他们估计当下笑一会就抛到脑后去了。

柏林电影节来得既是一种认可又有些尴尬,安娜贝尔最后还是牺牲了睡眠时间,紧赶慢赶地在最后的时间到了柏林,亲自去捧下了银熊评审团奖。

只是现在,她也是忍不住骂了句粗口,“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

克里斯恰巧在附近的餐厅吃饭,就过来找他们了。

陈楚侨笑眯眯地看他一把搂住安娜贝尔轻吻了一下,才伸手上前,“好久不见了,克里斯。”

和她拥抱,克里斯笑道,“你每次来伦敦都不告诉我。”

陈楚侨一边贴面礼一边开玩笑地说,“太忙了,把你给忘了。”

克里斯推了推她,揶揄道,“忙着约会吗?”

他说的是法语,又快又急,陈楚侨听到后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要理的意思。

他们熟稔之态不言而喻。

她给不认识的两人相互介绍,“这是克里斯。”

“这是我朋友dean。”

朋友,今天是陈楚侨第三次这么介绍他了,权革仔细地想了想他们的关系,朋友并不是很准确,却又找不到其它更适合的词了。

直到两人一同回了他的家,朋友两字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朋友会有那些亲密行为吗?

不会,只是他们也不是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

权革发现,在这段感情里,他和陈楚侨都有一种近乎理智的客观冷静。他不止一次觉得,她和自己有些地方太像太像了。

时而不太懂事时而又想法太深,时而一言不发时而又是个话痨——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他能在陈楚侨身上看到同样的对立。

他们聊得很好,有许多共同话题,能用真实的状态相处,只是不管是她还是他,都维持着一定的保留,不轻易靠近。

陈楚侨正倚在沙发上看书,旁边的落地灯柔和地照在她脸上,光影间美得惊人。

一如外面倾洒而下的月光,温柔而清冷,像是隔着一层纱,她温温柔柔的,性格好脾气好,但有很强的边界感。

他们总有谈不完的话题。权革想,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能和他聊什么是永恒,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和他讲自然和宇宙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小世界,一个别人走不进去,也不随意分享的小世界。

如果他们认识得再久一点,或许这个世界会慢慢地开启一条缝隙,只是现在,时间还太短,两人都清楚界限在哪,并不会逾越。

他问她,“你在看什么书呢?”

“theweddingofsirgawainanddameragnelle”陈楚侨扬了扬手里的kindle,是她这个学期中世纪作品的课外补充读物,“15世纪的诗歌。”

权革对这些古老的英国文学没兴趣,招招手让她过来听自己最近制作的歌曲,调出来歌词,“这首歌叫instagram。”

“我知道明天马上就要到来了

可是我却无法放下手机

一点睡意也没有

重新打开了instagram刷起了instagram”

陈楚侨头靠在他的手臂上,看着屏幕上的歌词,电脑传出他慵懒的嗓音。就像权革了解她一样,相似的人,很容易就懂了。

“了不起的人可真多啊

(看着)谁去哪儿玩了

却不按下点赞

好像只有我这样

在那instagram中

是大问题啊是问题啊”

“有的时候我对自己很满意,而有的时候我会极度地讨厌自己。”

那天,权革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手背,拉长了语气,似撒娇似懊恼。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两人脸上都有点红扑扑的,陈楚侨没醉,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说这样的话,的确是有戳到她心坎的。

好一会,她才含糊地说,“我也是。”

让陈楚侨在他人面前承认这点其实有些难的,她甚少会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过多地提起自己的事,别说是不好的事了。

她垂下眼,“有的时候很不喜欢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不喜欢自己优柔寡断,不喜欢自己总是钻牛角尖,不喜欢自己制造焦虑又懒散度日,不喜欢自己躺在床上无所事事陷玩着手机就陷入抑郁。

“不喜欢?”

屋里的灯光很暗,屏幕却是亮的,权革能看到陈楚侨皱起来的眉头,揉了揉她的头。

换来她哼哼唧唧的不满抗议,“听歌,听歌。”

“在我的夜晚

想法纷乱繁多啊

真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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