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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有些人是真的会翻脸的!
王厚也习惯了种建中这个严肃的态度,笑着道:“彝叔此行可还顺利?”
“回州倅,末将自出枹罕以来,所过之地,民众皆竭诚欢迎,送饭送水接纳大军,犹如家人。”
王厚微笑着骄傲起来:“这是自然!”
这是他的政绩,也是他的功劳。
这一战后,廓州百姓,箪食浆壶以迎王师的事情传回汴京。
朝廷肯定会瞩目于此。
升官赏爵,只在等闲!
种建中却是有些不懂,他看向王厚,问道:“州倅,末将有一事请教。”
王厚笑眯眯的看向种建中,他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
无非不过是,廓州今年才设,而且是羁縻州。
在这之前,大唐廓州已陷吐蕃百五十年,当地基本没有了汉人。
这沿路的吐蕃部族、羌人部族,不将宋军视作敌人也就罢了。
怎会如此热情的迎接,其热情程度,几乎达到了传说的‘箪食壶浆’的程度!
这简直是神话!
于是,王厚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用着他那口浓厚的熙河口音的正韵问道:“彝叔可读过《礼记》?”
种建中点点头,他当然读过!
他从元丰六年开始,一直在汴京备战科举。
家里的藏书,都快被他翻烂了。
“那彝叔可还记得,礼记.哀公问的内容?”
种建中自然记得,只是,这和廓州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廓州的吐蕃、羌人,还学过圣人文章,知道衣冠礼仪不成?
那也不对啊!
看着种建中的样子,王厚哈哈一笑,直接给出了答案:“子曰:车不雕几,器不刻鏤,食不贰味,以与民同利!”
“故与天下同利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今之熙河,便是如此!”
“廓州诸族,早已与我熙河同利也!”
这正是如今宋军所拥有的最大优势!
熙河路的棉庄就像一块磁铁,将熙河上下官员,无论汉蕃,都牢牢的捆在了一起!
彼此利益相同,追求相同,再无嫌隙!
现在的熙河,便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武臣,乃至于官衙里胥吏,都或多或少有那么几亩的棉田。
他们还在不断垦荒,等着明年继续扩大生产规模。
而大棉庄就夸张了。
像包家,去年就开垦了超过一万亩的棉田!
今年还在继续开垦,估计到明年,包家的棉田至少会有三万亩!
经略使赵卨以及向、高两位国亲,自也不例外。
都有着庞大的棉庄!
所以,熙河上下如一人。
但,这还不止!
棉庄加雇工,才是真正的王牌!
熙河周围,在以溪巴温、温溪心为首的吐蕃王子们的倡导和号召下。
大量部族,纷纷将自己族中那些养不活的丁壮,送去了熙河的棉田。
他们通过牙行,可以坐享其成。
也可以跟着溪巴温、温溪心,一起去抢其他部族的丁壮。
于是,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就此建立。
而在这个时候,在熙河路的棉田进入采收时节的时候,青宜结鬼章打过来了。
熙河路的棉庄主也好,廓州的吐蕃、羌氐部族,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
这和过去的战争形势,完全不同。
过去,青宜结鬼章也好,阿里骨也罢,他们去打溪巴温。
参与者最多是宋军加上忠于溪巴温的那几个部落。
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谁赢他们就帮谁!
可现在,青宜结鬼章,这打的那里是溪巴温?
他打的是整个利益链条上的所有人。
那些在去年和今年,派了大量余丁去宋境务工的部族;那些享受了大宋商业优待政策的部族;那些靠着卖牲畜、皮毛、草药、奶酪去宋境,才在连续两年的大旱下活下来的部族。
于是,所有人都红着眼睛,敌视着入侵的青宜结鬼章。
虽然很多部族,都没有胆子也没有那个能力,出兵跟随宋军作战。
但,拿出自己部族的帐篷、燃料,动员部族的妇孺,为宋军提供后勤便利,却是做得到。
何况,宋军还肯给他们钱,甚至是用市价购买他们的牛粪、粮食,租用他们的帐篷。
带的钱不够,也会就地写一张条子,让那些首领去河州领钱。
这就更使得这些部落的积极性高涨。
而对大宋来说,这其实花不了多少钱。
不到万贯最多两三万贯的支出,在一场战争动辄百万贯的军费面前,根本不够看!
这些钱,直接走的是熙河兰会路边防财用司的帐。
没有克扣,没有中间商,也没有刁难。
全部都是实打实的支付。
原因很简单——谁会克扣给自己看家护院的打手的钱呢?
因为种建中是官家身边的人,也因为他是自己人——种谊、种朴等熙河种氏将领,也在河州、洮州开垦着大片棉田。
所以,王厚没有瞒他,将这些事情,与种建中做了说明。
种建中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六月底从汴京陛辞,七月中旬才到的熙河路,然后又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在熙州城候任,最后才在这个月月初,到了河州任职,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天,对熙河的情况,虽然有所了解,但并不深。
如今,听着王厚的介绍,他才知道,熙河路如今的真实情况。
棉田、雇工……
就像两个紧密依靠在一起的旋涡,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而且,这两个旋涡还无比霸道。
管你是汉人、吐蕃人还是羌人、党项人,统统拉进去!
孔方兄面前,众生平等!
种建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王厚,颤抖着问道:“州倅,熙河路如此,不怕朝廷?”
“朝廷?”王厚笑了。
然后,他冷酷的抬起头:“谁敢管?谁又能管?”
种建中咽了咽口水。
这一刻,他想起了他在汴京城听说过的那些小道消息。
“当今官家颇类汉文!”
坊间的议论,在他耳畔嗡嗡嗡。
王子韶的事情,在他心中浮现。
至今还在太学苦读圣人经义的驸马都尉郭献卿以及吴安持的事情,也在他心中回荡。
所以……
熙河路的总后台是……官家?!
难怪……难怪……从上到下,都是有恃无恐。
也难怪,所有人都在光明正大的做事,压根不怕人议论!
也难怪,师兄游师雄,在那日会对他欲言又止了。
王厚看着种建中呆滞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道:“彝叔,走吧!”
“吾在肤公城中,已为彝叔设宴!”
种建中带来的这支来自熙河的天线宝宝,对如今的廓州战事,至关重要!
因为这数千人的生力军,或许野战很难对抗青宜结鬼章的精锐骑兵。
可那些人有种谊的三千河州兵和溪巴温的骑兵对付啊!
所以,种建中带来的这支军队,要做的只有一个事情——保护种谊的后路,在必要时,参与追击贼军。
尤其是,俘虏那些河州兵马没空管的丁壮妇孺。
这一次,青宜结鬼章倾巢而来。
至少有五万以上的牧民、农奴与妇孺随军。
跑掉一个都是对圣人仁恕之教的背叛!
因为,他们必然会在高原上,受尽虐待,忍饥挨饿。
以仁义为本的大宋,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坠入火坑?
必须救回去,让他们去棉庄,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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