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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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土木堡一路东行,就算是彻底离开山西了,自太行八陉之一的军都陉走,进入了北平地界,很快就到了居庸关。
“《淮南子》有云:天下九塞,居庸其一也。”
解缙看着眼前的雄关,不禁念叨。
确实是天下雄关,比之朱雄英亲眼见过的鸡翎关(镇南关)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侧是悬崖峭壁,两山夹峙中间就这么一条军都陉。
而居庸关是蒙古高原通往北平,几乎是唯一的通道,同时也是从山西出发跨过太行山前往华北平原的重要关隘。
因此,这里对于北平来讲,是重中之重。
当然了这只是对付蒙古人,如果敌人是从东北打过来的,那就要以山海关为主了。
不过眼下的这个时代,女真人已经被犁庭了,还是每年都会被进山绞杀,所以肉眼可见是会衰落很久.当然,这种方式是否有效其实是存疑的,原因很简单,“成化犁庭”做了同样的事情,以后也是每年都要进剿,但是随着万历朝鲜之役的爆发,大明一方面随着调往朝鲜以及在战场上的损耗,在辽东的兵力开始空虚,另一方面,也不得不借助女真人去平衡辽东局势。
所以,如果以后有变化,那么指不定女真人还会崛起。
而随着穿越时间的推移,朱雄英现在的感触,就是历史一旦被改变,那么后续的变数实在是完全不可控。
毕竟,对于大明来讲,或者对于某一个时期的大明来讲,如果没开天眼的话,根本就判断不出来到底什么方向对自己的威胁,能大到亡国的程度。
你能说这时候的蒙古人不是北部的主要威胁吗?如果不加强代北和北平的防线,反而去加强山海关防线去防御不存在的敌人,那么显然是没有意义的,而再过几十年,谁敢说土木堡之变不会再次发生,草原上的蒙古人不会再次打破居庸关包围北平城呢?
居庸关东起西水峪口黄花镇界九十里,西至坚子峪口紫荆关界一百二十里,南到榆河驿宛平县界六十里,北达土木驿新保安界一百二十里,以其最南端算起,距离北京一百二十里。
一百二十里,在有小道的情况下,骑兵强行军,稍微消耗马力,一天就能走完。
所以,徐辉祖亲自坐镇在此,也就不奇怪了。
这里既是天下雄关,也就是北平几乎最后的防线,更是军都山最为单薄的位置。
朱雄英一行人到此,徐辉祖带领居庸关上下将领出关迎接。
朱雄英看向身旁的徐辉祖,笑道:“徐兄,古人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朱雄英套近乎,徐辉祖倒也不敢托大,但一时间也不好叫的太客气,所以干脆省略了。
徐辉祖微微颔首:“居庸关乃是我大明北疆的锁钥,蒙古人若想南下,非得踏过我这居庸关不可。”
徐辉祖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已经初步继承了一部分他父亲徐达在北平这里的人脉,与燕王朱棣算是共享北平军权了。
进了居庸关,朱雄英顿足细细观察,跟鸡翎关一样,这也是一个由关城、隘口、墩堡和墙体等形成的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这里迎接他的将领除了驻守关城本身的,旁边东北方永宁城和西北方的怀来城的将领也来了,显然都是一体的。
随后,徐辉祖又带着朱雄英,校阅了居庸关的兵马。
队形一般,没有那种严格的整齐划一,但军队气质还是很不错的,都很有精神,看得出来是一支劲旅,而朱雄英也敏锐地发现,这里由于山地众多,平原较少,所以军队主要是以步兵为主,大概是一百個人里面有八十名步兵、二十名骑兵的样子。
这里总共有数千人,旁边的各个关隘、寨堡都星罗棋布地散布着军队,多的数百人,少的也就十几人、数十人。
显然这里主要起到警戒作用,一旦有事,就就地坚守,等待北平的主力前来增援。
之所以这么部署,而不是把主力堆到居庸关防线,一方面是因为地方小摆不开这么多人,另一方面原因就是这里是山地无法就地军屯,吃穿用度等后勤补给全靠北平运输,所以为了长期可持续地驻守,就必须让绝大部分士兵都参与到北平以及周边平原的屯垦工作里,来维持自给自足。
经济也是军事部署必须考量的重要因素,不然的话,全靠后方运输,那早晚得把后方拖垮。
朱雄英轻声问道:“徐兄,你如何看待当前北疆的局势?北元已经崩解,但余孽尚存,蒙古诸部亦是蠢蠢欲动。”
徐辉祖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大明疆域太过辽阔,即便出塞能够重创,总不能年年大规模远征,所以现在还是要注意地理就决定了,草原在咱们的北边,就好似在头顶上的一把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朱雄英点了点头。
“我大明需有长远之策,方能确保北疆的安宁。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与蒙古诸部分别进行和谈。”
徐辉祖闻言,眉头微皱:“和谈?蒙古人狼子野心,岂会轻易与我大明和谈?更何况,都打的蒙古人不敢南顾了,岂能向蛮夷低头?”
朱雄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徐兄,和谈并非低头,而是智慧,是以合纵连横之术,破坏蒙古诸部的关系。”
一听这话,徐辉祖就懂了。
华夏的历史何其悠长,这种策略,在历史上早有人实现过了,那就是隋朝的长孙晟,他提出了“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策略,也就是利用突厥七汗之间的矛盾,加以分化,使其首尾猜嫌,腹心离阻。
事实证明,这种外交策略是非常成功的,反间计实施后,沙钵略可汗与达头可汗之间果然发生猜疑。长孙晟也被任命为车骑将军,东出黄龙道,携带大量钱财,赐予奚、霫、契丹等部族,让他们当向导,到达突利可汗处罗侯的住处,与他,引诱他内附隋朝,如此一来,突厥内部受到分化,沙钵略可汗变得孤立起来,隋朝开始彻底压制了南北朝以来始终被中原各割据势力争相讨好的突厥人。
朱雄英诚恳以对:“徐兄,长孙晟之策,虽为一时之谋,却启后世之智。蒙古诸部,亦非铁板一块,若能巧妙施策,或可使之自相掣肘,为我大明赢得长久的和平。”
徐辉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
最终,他缓缓点头:“殿下所言极是,只是此事需谨慎行事,不可轻忽,蒙古人狡猾多变,需谨慎布局,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朱雄英微微一笑:“正因如此,才需你我等人为大明筹谋,既要守得住这天下雄关,也要谋得长远之策,让蒙古草原不再是悬于头顶的利剑。”
徐辉祖已经明白了朱雄英的意思,只道:“我会上书朝廷提及此事,多谢了。”
朱雄英点了点头,没再细说了。
住了一晚过后,朱雄英继续启程。
整体来讲,北部防线还是相当完整的,一路走来,对于蒙古的防御,以雁门、宁武、偏关为“外三关”,以居庸、紫荆、倒马为“内三关”,在北部构成了两道坚固的长城防线,把燕山、军都山、太行山、恒山、管涔山、吕梁山完整地连在了一起,而这两道防线,不仅可以抵御北方敌人的正面进攻,也可以抵御从山西绕路来的侧面进攻,全面保证河北腹地的安全,绝不会再出现北宋那种需要依靠河流乃至坑道体系构成的“地下长城”来防守的窘境了。
而这,也正是燕云十六州的意义。
所以说大明真的很伟大,燕云十六州从五代十国时期丢的,几百年了,汉人王朝都要提心吊胆,如今拿了回来,就相当于给自己上了个防盗门,睡觉都安心了。
而北平,就是这个防盗门的门锁。
“北平”一词,最早源于战国时燕国置右北平郡,西晋时,右北平郡改称北平郡,是北平作为一个地名第一次出现在行政区划中,到了洪武开国时期,徐达克复大都,朝廷将其重新改回北平的名字,以宣示汉人王朝的主权。
而如今北平的主要防御,除了居庸关以外,还有东方的古北口、喜峰口和松亭关。
北平城里驻防的军队,如果想要负担如此广阔的地区的防御和侦查,整体来讲目前是不太够的,因此轮调到沿途关隘驻守的军队,采用的都是“里外合抽”的办法,有从北平地区抽取,如济阳、济州、彭城卫都是北平地区内部的镇戍机构,也有从北平附近地区抽取的,如大兴卫、密云卫,蓟州卫等。
当然了,直到洪武十五年,实际上大明对于防线的建设都是挑重点来的,还是朱棣就藩以后,才上书“宜谨烽火远斥候,控守要害,然后可以詟服胡虏,抚揖边氓,按说辖关隘”,于是下令勘探周边关隘,对没有士兵驻守的关口从附近卫抽调军力驻守,这些士兵主要的任务就是点燃烽火台,做到侦察预警工作就行了。
而自从洪武十三年开始,燕王朱棣正式到自己的封地北平就藩,因为北平担负着防御蒙古侵扰的重任,所以他的三护卫比其他亲王是多的,而且后续因为朱棣军事才华出众,就准许他除大事上奏外,军中的小事可以自行决断,这就使朱棣成为了大明如今实权最大的塞王。
当然,这也是朱棣自己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打出来的。
朱棣不仅基本全部参与了所有重大北征,而且两次亲自率师北征,招降了乃儿不花,并生擒北元大将索林帖木儿,在北平系统的军中,威望很高。
对于朱棣这个可能威胁到皇位的叔叔,朱雄英其实一直态度都是很复杂的。
如果历史线没有改变的话。
洪武二十五年,老大太子朱标视察陕西回来后,因风寒病逝。
洪武二十八年,老二秦王朱樉被三名老妇人下毒致死。
洪武三十一年,老三晋王朱棡病死。
只有老四朱棣,能够活蹦乱跳身体健康地上阵砍人。
现在是洪武二十五年,因为朱雄英代替朱标巡视,所以朱标暂时应该是没事的,而朱樉虽然改封,但是估计离死也不远了,朱棡的病具体是什么情况,朱雄英不知道,路过太原的时候,只知道身体抱恙,三叔压根就没见他。
所以真正能威胁到皇位继承的,其实还是四叔这位天下名将。
而北平作为朱雄英巡视五京任务的最后一站,大略得知了凤阳和开封发生的事情的燕王朱棣,也不敢怠慢,直接出城十里相迎。
朱雄英望着远处的尘土飞扬,燕王朱棣身着铠甲,率军马疾驰而来,心中不禁暗叹,这位叔叔的威势确是不同凡响。
身旁亲自护送他来北平的徐辉祖轻声道:“看来燕王是急于见你,这份热情,可不多见啊。”
两人虽然是姻亲,但是徐辉祖和朱棣的关系确实一直都不太好,是真的不太好,不是为了分别站两支队伍而装的那种。
原因也不复杂,徐达在整个明军里面,都有着广泛的影响力,而其影响力最深远的,则是镇守了将近二十年的北平地区。
但是这种军队里的影响力,肯定是只能由一个人继承的。
如果光论亲疏远近,那么徐辉祖作为徐达的嫡长子,肯定是第一人选。
可问题就在于,朱棣不仅是徐达的女婿,而且还是燕王,是封地北平的塞王!
再加上朱棣就藩时间早,在北平军队里施加影响力的时间也比徐辉祖长,其人又勇猛善战,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因此理所应当地比徐辉祖获得了更多的徐达留下来的军中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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