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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夜来:“……二十二个三十两是多少?”
杨纤月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问:“六十?”
薛夜来捂着头,声音嘶哑:“是吗?”
杨纤月老老实实拨弄了一通算盘,又自己掰着手指嘟嘟囔囔了一通,又试探着问:“三十?”
“三十你个头!一个人三十,二十二个三十还是三十,你以后当家就喝西北风去吧!”
杨纤月“嘻嘻嘻“不好意思地笑,薛夜来很想把坏兔子带去王九娘周翠枝她们家里,叫她瞧瞧那些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雏儿是怎么挨抽的,唱错一句就是一鞭子,谁跟她在这嘻嘻嘻。
但是杨纤月抱着薛夜来的脖子“啪嗒”一口亲她的脸,薛夜来一边骂小丫头哄人有一套,一边抱着她回去给她喂炖得很嫩的鸡蛋羹,还没忍住又让阿巧给她买了一碟子油酥泡螺。
待月楼接下来这一个月是最忙的时候,浔阳并周边各郡有点名声的院子都会把最拔尖儿的姑娘送过来学艺,人多口杂,一个不慎就要出事,一则大家都是同行,平日接客献艺,私下难免一些过节;二则都是风尘里卖笑的,笑得更招人的难免招同行嫉恨;三则都是来争上芳华榜的,说不上你死我活,那也是一场明争暗斗;四则人多易混,稍有疏忽,若有一两个混着逃出去,赔偿事小,待月楼颜面扫地来年再无百花会,事就大了。
薛夜来按着玉楼春历年定下的章程一拨一拨训话:把姑娘们按各自要展示的技艺分成组,各组里又按四个人一个小组,令两个嬷嬷两个丫鬟日夜跟着;教导的师傅们——譬如念奴和江三娘——都是待月楼老人了,教导内容要每日一报,早晚点卯,让姑娘们在写了自己名字的黄纸上摁手印,师傅们点过无误后也要签字画押;待月楼的小厮跑堂都得了训,把着前后的门,由管事嬷嬷们领着早晚巡视……
薛夜来从早到晚一整天都抱着杨纤月,让她看着自己怎么安排底下人做事,连晚间查房她都带着杨纤月去,发了狠一定要杨纤月好好学。杨纤月跟着她累了一天,头一点一点的,张大了嘴打哈欠,等回到家里,一大一小都进了被窝,薛夜来还要考她:
“银兔儿不许睡,先告诉我,今天学到什么了?”
杨纤月趴在她怀里一脸茫然:“今天看到了好多人,什么也没学呀。”
薛夜来眼前一黑,只觉得今夜怕是要在梦里吃红烧兔肉:“……你给我好好想想,都记得些什么!”
杨纤月踢了踢被子,鼓着嘴巴往外吐气,支吾了半天:“……记得,嗯,记得,鬓云姐姐跟双双姐姐住一屋了。”
这下轮到薛夜来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双双姐姐就是王九娘带来的那个呆木头似的黄衫女孩子,王两两的亲妹子。
“哎哟,那你还挺厉害”,薛夜来拿手指轻轻戳杨纤月的额头,不小心戳得重了,白嫩的额角一下就红了一块,“我还没问你,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认个不认识的人当姐姐?”
杨纤月揉着额头瞪薛夜来:“才不是呢!我认识她啊,她姓王,叫王双双,今年十四岁了,跟鬓云姐姐一样,比银兔儿大八岁呢!是大姐姐!而且,而且,明明是薛姨前天带银兔儿认识她的,她妈妈哭的时候,薛姨也哭了呢!”
“没用的东西倒是记得清楚”,薛夜来没好气地坐起来,捧着杨纤月的额头仔细看了一遍,帮她揉了揉吹了吹,又把她踢开的被子给她盖好,搂着她躺下来,“那你的双双姐姐还说了些什么?”
杨纤月困得揉了揉眼睛,抱着薛夜来的脖子眼睛都闭上了:“嗯,姐姐说她弹琵琶,姐姐说她喜欢我们家……嗯,姐姐说,说,想来我们,我们,待月……楼……姐姐说……想跟……薛姨……说……话……”
小姑娘睡着了,薛夜来轻轻拍着她,桌上的灯没有熄,昏暗的光影里,小宝贝儿绵长安稳的呼吸声让她想起多年前大雪地里,她冻得快要死了,躺在破庙里时,有一抹阳光斜斜照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小银兔儿,你命好,薛夜来贴贴她的额头,眼角有点湿润,愿你命永远这样好。
她轻轻起身,把桌上只写了一个字的纸团成团丢了,收了笔墨,吹灭了摇曳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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