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敌友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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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杜明强却闲着。车开出公安局没多远,便听他那聒噪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在读念着晨报上的某条新闻:“今晨,在城东玉带河中发现一具青年男子的尸体。经法医检测,死者为溺水身亡,而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达到了213毫克每升,在死前已属于严重醉酒状态。警方推测,该男子可能是醉酒后在河边小解时,不慎落水溺亡,事发时间当在今天凌晨时分。警方亦借此提醒广大市民:饮酒要适量,过度饮酒不仅伤身,而且潜伏着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
“柳警官。你对这条新闻有什么看法?”念完这段之后,杜明强放下报纸,把头转向柳松这边问道。
或许是职业的原因,对这样的新闻柳松倒是有兴趣讨论一下。不过他的见解听起来有些消极。
“这样的意外死亡每天都在发生。”他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你干过刑警、交警、法医,或者是消防队员,你对这样的事情就不会觉得稀奇了。”
“可如果这个倒霉的家伙是被人谋杀的呢?”
柳松皱皱眉头:“谋杀?报道上已经说了,他是酒醉之后失足落水身亡。”
“酒醉可以确定,溺水也可以确定。可是,失足这件事情,谁来作证呢?”杜明强摇着头,“如果这个家伙是酒醉之后被人推到河里去的,那岂不是一起谋杀案?警方如此轻易地定论可能就要放过真正的凶手了。”
这番假设看似离奇,但想要彻底地反驳却也难以做到。柳松想了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除非现场有人目击,否则警方无法获得刑侦学上的证据。”
杜明强“呵”了一声:“你是承认警方对此无能为力了?”
确实如此。柳松想起去年夏天特警队曾经接到一个任务:去市郊山区搜救一个失踪的户外探险者。当时他们用绳索下到了人迹罕至的山沟中,搜索了三天三夜。结果目标没有发现,沿途却找到了好几具腐败已久的无名尸体。这些死者究竟是在探险过程中意外死亡还是被蓄意谋害呢?只怕是再厉害的刑侦人员也难以判断吧。
柳松轻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杜明强的说法。
“这样看来,真的有很多黑暗的角落是刑罚无法关照到的。”杜明强于是颇为感慨地说道,“Eumenides这个角色的存在确实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呢。”
柳松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转头看看杜明强,眼神颇为诧异。这番感慨在其他人说出来都可以理解,可出于杜明强之口就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了。要知道,他自己不就是一个上了Eumenides死亡名单的社会黑暗分子吗?
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满脑子荒唐的想法,难以理喻。柳松暗暗摇头,决定不再搭理对方。他把稳方向盘,目光如猎鹰般扫视着周围路面,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备战的状态中。
上午九点五十六分,刑警队长办公室。
罗飞正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着。从南明山片警时代开始,这便成了罗飞的职业习惯之一。
目光远眺时,思路仿佛也会开阔许多。
办公室位处高层,站在这里看出去能把半个省城都收入眼中。但见楼宇林立,车水马龙穿梭不绝,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可是在这些美妙街景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像这样规模的一个省会城市,每年刑事案件的发案总量都要在两三万起,平均每天七八十起。这就是说,每过十几分钟,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就会有一起刑事案件发生。
即使你能俯瞰着整个城市,却也无力阻止这些持续发生的罪恶——对于刑警队长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沮丧可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正是上午时分,阳光明媚。罗飞却并不觉得刺眼,是因为东南边的另一座高楼恰好在他的窗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太阳的光芒是何等的宽广明亮,但终究无法照耀到世间的每个角落。
代表着正义之剑的法律何尝不是如此?
那个如幽灵般神秘的Eumenides,当他游走在黑暗之中去惩治那些罪恶的时候,他的身上究竟闪耀着怎样的光芒?
他是罪恶的终结者,但他同那些被终结的罪恶一样见不得阳光。
罗飞正沉浸在这般思绪的时候,屋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他立刻敏锐地转过身,却见慕剑云正从屋外走进来。
对方不敲门便直接闯进来,这让罗飞略微觉得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中,慕剑云虽然个性外向强势,但待人处事的礼节性却素来不差。再凝目细看时,已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带着某种不满的情绪。于是他便主动笑了笑,问道:“情况怎么样?”
“你何必明知故问?”慕剑云冷冷地瞥了罗飞一眼,然后她不待罗飞招呼,便自己跑到会客沙发前坐了下来。
“你没能说服杜明强?”罗飞斟酌着说道,“是的,这个结果的确在我的意料之中。”
慕剑云立刻责问:“那你干吗还要让我去浪费时间?”
罗飞摊摊双手解释说:“既然你很想去,所以我没有理由不让你去试一试。”
慕剑云并不接受这个解释,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行了。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我问你,如果杜明强能够被我说服,你还会让我去吗?”
罗飞对这样尖锐的提问缺乏思想准备,同时他也不善于面对着同僚撒谎。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只能用尴尬的一笑以代回答。
“从始至终,杜明强在你眼中就只是一块诱饵。你根本不在乎他的安全,你甚至希望他能够被Eumenides处决。因为在你眼里,杜明强确实是有罪的。我说的对吗?”慕剑云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对方已说得如此透彻,罗飞反而有了种轻松的感觉。他默叹了一声后答道:“在我的潜意识里,或许的确存在着这样的倾向。我无法狡辩,因为现在的局面已经印证了你的猜测。我没有必要骗你,更骗不了我自己。”
见罗飞态度坦诚,慕剑云的不满情绪略微散去了一些。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淡淡说道:“我知道Eumenides在哪里了。”
罗飞愕然一愣,连忙问:“在哪里?”
“就在你的心里。”慕剑云直直地看着罗飞的眼睛。
罗飞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转头重新看向窗外,默然不语。
“本来也是这样——”慕剑云继续感慨着,“当年正是你和孟芸创作出这个角色。虽然十多年过去了,这个角色后来的使用者让你自己也饱尝苦果。但在你心中还是无法摆脱这个角色本身所带来的诱惑吧。”
罗飞有些茫然了。他想起了自己和孟芸创造Eumenides角色的那个夜晚,虽然只是在虚构一个小说中的人物,但当时那种兴奋的感觉一定是来自于心灵深处某种情感的呼应吧?他又想起了与袁志邦见最后一面的那个时刻,对方的话语像是仍在耳畔一般。
“Eumenides本来就是你们所创造,你自己就是Eumenides,孟芸也是……甚至很多人心里都有Eumenides,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罪恶,人们需要Eumenides的存在。”
那如金属撕裂般难听的嗓音刺激着罗飞的神经,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恰在这时,太阳绕过了东南角上的高楼,眩目的阳光毫无遮拦直射过来。罗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每个人都在赞美阳光,可又有谁从未有过惧怕阳光的时刻?
良久之后,罗飞睁开眼睛,思绪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中。他慢慢转过身,发现慕剑云仍在看着自己——对方难得抓住这样的机会,恨不能一下把他看个通透似的。
罗飞这次没有避开,他与慕剑云对视着,神色坦然。
“你说得不错,Eumenides就藏在我的心里。因为我痛恨所有的罪恶,我希望这些罪恶都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可现实中这个愿望却无法实现,即使是身披警服,成为正义力量的代表,我也只能在法律的准绳下行使相应的权力。而法律并不完美,总有一些有罪的人能够逃脱制裁。这对执法者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悲哀。所以我们会幻想其他的力量来惩治这些罪恶,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相信:在每一个警察心中都有一个Eumenides。”
慕剑云回味着罗飞的话语,同时她起身走到窗边,学着对方先前的样子向外眺望着。片刻之后她悠悠地说道:“Eumenides,他此时应该就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吧。”
罗飞点点头:“或许他也正在远远地看着我们。”
慕剑云把脸转向屋内看着罗飞:“那你究竟会怎样看待那个冷血的杀手?他在你眼里,是敌人还是朋友?”
“敌人?朋友?”罗飞喃喃自问,却也难以给出确切的答案。最终他摇摇头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用这两种角色来区分开。如果你非要让我给他一个定义,可能‘对手’这个词会更加准确一些。”
“对手……”
“是的。”罗飞进一步解释说,“罪恶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但我们却无法因此成为朋友。因为法律又把我们划归到不同的阵营中——我在维护法律,他却在践踏法律。所以我们只能成为对手:虽然目标一样,但却无法共存。”
“所以……”慕剑云停顿片刻后说道,“你只是想抓住那个家伙,而对于他杀人的行为,你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去阻止?”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罗飞皱了皱眉头,随即正色回答说,“只要是违背了法律的行为,我当然都要阻止。不管法律本身完美与否,从我穿上警服的那天起,我就已宣誓成为她最坚定的守护者。”
“是你的行为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慕剑云的表情同样严肃,她一一列举着说道,“Eumenides第一次公开作案目标时,你在专案组投下关键一票,同意韩少虹外出行动,间接帮助了Eumenides的刺杀行为;与袁志邦会面,你明知郭美然的生命危在旦夕,却仍然放任离去;现在这个杜明强,你几乎是亲手把他当成一块肥大的诱饵送到了Eumenides的嘴边……这种情况接二连三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对你的思想根源产生疑虑。”
罗飞苦笑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觉得难以解释。不过他还是尽力辩解说:“韩少虹那次,我有些低估了Eumenides的能力,所以才会支持韩灏在广场上进行的布控计划;郭美然——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被袁志邦控制住,在那么紧迫的时间里,我实在想不出营救她的办法;至于杜明强——确实是他自己想要接触Eumenides,我没有权力去限制他的自由。”
“好吧,就算这些理由全都成立。可是……”慕剑云微微眯起了眼睛,却欲言又止。
罗飞不是一个能接受半截话的人,他立刻追问:“可是什么?”
慕剑云咬咬嘴唇,终于把心中最大的那个疙瘩吐了出来:“邓骅呢?你怎么解释邓骅的遇刺?”
“邓骅?”罗飞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反问道,“怎么邓骅的死也要算在我的头上?当时韩灏是现场行动的指挥官,连他都成为Eumenides的棋子,我怎么阻止得了呢?”
“不,你明明可以阻止的。”慕剑云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道,“在案发那天下午,你已经对韩灏产生了怀疑。当时你还要我去联系上层的领导,目的想必就是要对韩灏采取行动。可后来你却改变了主意,反而让我们听从韩灏的安排,最终导致邓骅被韩灏枪杀。这样的结果应该早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罗飞笑着摇摇头:“你太敏感了。当时我和柳松只是在怀疑尹剑,担心韩灏会对尹剑的问题有所隐瞒。”
慕剑云盯着罗飞看了片刻,神色愈发严肃起来:“罗队长,你并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你也很少撒谎。现在你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你心里有鬼。”
罗飞的笑容僵在脸上。是的,他并不善于撒谎,更何况是在一个心理学专家的眼皮底下?尴尬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慕剑云又乘胜追击般说道:“你故意放任了韩灏的行为,这只有一个解释:你希望看到邓骅被杀死。”
罗飞苦笑着,像是放弃了抵抗一般:“好吧……我承认你的推断。”
“为什么?”慕剑云扬起头问,“就因为邓骅有过涉黑的背景,所以你认为他应该承受Eumenides裁定的死刑?”
罗飞沉默了。他无法向对方说出其中真实的原因,他只能采取这样一言不发的方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而慕剑云却把罗飞的这种态度当作了默认,她轻轻地摇头感慨着:“这听起来真是荒唐——身为专案组组长,你对Eumenides的行动居然是认同的。这样的消息如果传出去,大家的作战热情恐怕都要被迎头浇上一盆冷水吧?”
“我希望你把今天的谈话当成一个秘密。”罗飞认真地请求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慕剑云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能和罗飞共享私密对她来说是件开心的事情。同时能把这个“看不透”的家伙逼得坦白服软,先前在提审室积压下来的郁闷已一扫而空了。
却听罗飞又补充强调说:“不过有一点请你放心。我决不会忘记自己身为刑警队长和专案组长的职责。抓捕Eumenides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不管我对那些死亡通知单上的人喜恶如何,都无法影响我对‘四一八’案件的侦破欲望。”
“这样最好。”慕剑云转过身,得意地把双臂抱在胸前道,“让我们赶紧回到案件上吧。现在该做些什么?”
罗飞正色道:“去打探丁科的下落。”这是上午开会时就确定好的计划。因为Eumenides正急于查明生父被枪杀的细节,而丁科是对当年案情最了解的人,所以他一定会成为Eumenides追寻的目标。警方如果能抢先一步找到丁科,也就握住了牵扯Eumenides的绳索。
慕剑云“嗯”了一声,顺势问了句:“有什么线索吗?”
“我们得去省理工大学走一趟——丁科的儿子在那里。”
罗飞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办公桌边,他抓起一张个人信息登记表递给慕剑云,却见表的右上位置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半身照片,而照片下方则有两行简短的注释:
丁震,男,42岁。
省理工大学环境工程学院副院长,教授。
“丁科的儿子……”慕剑云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对于省城警界来说,丁科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而慕剑云只是听闻过此人的传说,还未有机缘见到这个警界传奇。现在手握丁震的照片,在他身上应该也能折射出一些父亲的影子吧。
照片上的人是一个气质非凡的男子。他的脸型方正,腰背挺拔,明亮的目光蕴藏着过人的智慧感。配以照片下方“副院长,教授”这般的头衔,足以让旁观者对他产生敬佩而又欣赏的感觉。
即使刨去追寻案件的因素,慕剑云也迫切地想会一会这个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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