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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此时他却不能说。
她是他孩子的母亲,有他在,又怎么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赵英你听着,”赵誉转头去对儿子道,“你姑姑就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若有任何人诋毁她污蔑她,你都是要同那人拼命的,往后你和蘅儿要一起保护她,不能让她在别人那儿受半分委屈,知不知道?”
持盈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仿佛是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赵誉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莫名有些酸楚。
他过去,待她实在是不够好,迟了这么多年,没有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可好在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还能慢慢弥补。
——
如今两个孩子在身边,大的正是淘气的年纪,小的又是最需要花心思的时候,持盈满腹精力都在孩子的身上,对外间的事全然不知。
趁着两个孩子午睡,持盈这才得了些闲暇。
“殿下,”阿棠凑近了对她道,“我听他们说啊,韩才人对官家说,两位皇子都在福宁殿怕会累着太后,所以提议让官家将嘉王殿下交给她来照料。”
持盈听了心里一惊,有些紧张地抬眼,盯着阿棠问,“那官家怎么说的?”
她是真的担心,宫里头真正让赵誉上心的娘子就那韩才人一个,她又曾听皇后说过赵誉同韩家的旧事,在她看来,韩辞月在赵誉心中的分量自然不一般,持盈怕赵誉真依了她的要求,将赵英送到凝华殿去。
“官家没有应。”阿棠笑着,又将声音放轻了些,“听闻官家当时对韩才人说,嘉王就喜欢殿下您,韩才人听了怕气坏了。”
持盈听了却笑不出来,反而更加担忧,不禁低叹了一声。
阿棠瞧出来了便问,“殿下是担心韩才人恨上咱们么?”
持盈点了点头,“那韩才人是官家最宠爱的娘子,你看这宫里谁不奉承着她,有谁愿意将她得罪了的。”
“都说官家宠爱韩娘子,可也不过是偶尔去凝华殿坐一坐,只是因为官家不常去后宫,另外两位娘子根本没机会见着他,所以大家都说韩娘子如何得宠。”阿棠嘀咕道,“可其实官家来的最多的是咱们这边,官家如今对您也挺好的……”
持盈皱眉道,“如何能一样,韩娘子是官家的枕边人,我们是外人,亲疏有别。”
“殿下您知不知道,听闻官家处置了长生观的人。”阿棠又道。
这下持盈更惊了,“长生观?”
“是啊,”阿棠点头,“还是吕都知亲自去办的,许多人都还不知道,云贤师太同她那几个弟子都被押入了狱中,能劳动吕都知的事,自然是官家吩咐的。”
“好好的,陛下怎么会想到长生观?”持盈费解地道。
正说着,外头有内侍进来,说是太后请她过偏殿去,说是见一位旧人。
持盈闻言便起了身,准备往偏殿去,只是心里禁不住有些疑惑,太后说的是见旧人,想着莫不是哪位赵氏宗亲。
持盈进殿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缁色襕袍的男子坐在太后身侧,由于背着光便看不清楚模样。
只看这么一个背影,持盈脑中并没什么头绪。
“元元你总算来了,”程太后见她进来笑了起来,又指着那男子对她道,“你瞧这是谁?”
那男子闻声也转过头,向持盈看去。
单那么一张侧脸,就让持盈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前。
脑中似有惊涛骇浪袭来,她只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不可能是他的,怎么会是他呢?
可程太后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眼前这个令她不敢相信的事实。
“行周,你看看元元这些年可有什么变化,你还认不认得?”
持盈当然不会忘记,行周,正是他的表字。
那人站了起来,隔着殿内铜铸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远远看了过来,他的目光毫无阻碍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唇边浮起了一丝浅笑,如他的声音一般,对持盈而言无比的熟悉。
“元元……”他含笑唤她。
他这样叫她,并非是跟着程太后,而是他本来,从始至终都一直这么叫的。
这世上会唤她“元元”二字的人,毫无疑问,都是她的至亲之人。
他曾是旧都里,唯一一个不是她的亲人,却又如此唤她的人。
持盈摇了摇头,还是不肯相信一般,只喃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中都来的,路上耽误了些时日,前日才到的临邺。”他语气平平,仿佛在说着寻常小事。
当初的大虞帝京,在崇宁之乱后落入北契之手,赵桢在临邺重建了朝廷后,仍以帝京为都城,只称临邺为“行在”,以此表明终有一日会北上收复旧河山的决心,可南渡过来的人心中都明白北上已是无望,于是帝京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旧都”。
可帝京还有另一个名字,在北契占领了它之后,为了将其与北契的京城“大都”区分,便将其更名为“中都”。
会称“中都”的人,一定是当年没能南渡而陷落在北地的人。
“我怎么没听到消息……”持盈望着他问。
一旁的程太后开口道,“北契怎么会放他南渡,行周他是逃过来的,所以一直没有声张,我也是等他到了临邺才知道的消息。”
是了,北契怎么会放他南归。
当年南渡后,持盈就知道他留在了帝京里。
他的父亲薛崇义,当年大名鼎鼎的薛使相,当时正是崇宁朝的太尉,北契铁骑南下之时,崇宁帝就是让薛崇义前去与北契谈判。
北契攻破帝京之后,为了稳固沅江以北的大虞半壁疆土,北契在帝京建立了伪朝,立了赵氏一个旁支宗亲即位,而当时北契钦定的宰相正是薛崇义。
后来薛崇义身体染恙,北契为了稳固伪朝政权,于是便让其子薛行周出任参知政事,成为副相。
再之后,北契连伪朝也不愿再设,直接在朝中设立了南院,专门管理汉人,全是当初崇宁朝被俘的旧臣,整个南院便是以薛家父子为首。
半年前,薛崇义病故,那消息即便是对政事一无所知的持盈也听闻了,可她如何也想不到,半年之后,今时今日的福宁殿内,竟会再见到故人。
薛行周,二十多岁便成为一朝副相的少年天才,后来闻名天下的北契南院院使。
可比起他的表字,持盈更记得的,是他的名,在她年少时曾无数次挂在嘴边的那两个字。
脑中还来不及有任何情绪反应,眼中已经自动涌出了泪水。
“薛益……”她看着他,轻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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