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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话呀!”我扣住她的肩膀摇晃。
“敏姑娘莫急。”那中年文士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在下还要问你,这云香可是你身边人,这事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还是你也……”
“这事和小姐无关!”云香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她为着医署的事日日操劳,根本无暇他顾。而且小姐她人又善良,我要瞒她轻而易举。我确实是探子,利用郑少将传递情报确是我所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要污蔑我家小姐清誉!”
“云香?”小郑大吼一声,挣脱束缚跳起来,满脸通红,青筋毕现。两个士兵赶忙扑过去将他拉住。
仿佛一个炸弹落在身前,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站不稳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暄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扶住,一把拉过去,大半个身子挡在我前面。
宋子敬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声音却出奇地平和,问:“你同伙说你本潜伏在谢府的?”
云香悲痛地望着他,声音低低,却字字清晰:“是。主人原吩咐我潜伏在谢府。我一进去就伺候小姐,没多久她的病就好了。小姐待我极好,从不把我当下人看,还带我出府,为我脱去奴籍。我……小姐,我对不住你。”
我浑身麻痹,望着她泪水涟涟的面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暄伸手搂住我的肩,轻轻拍了拍,“没事的。”
宋子敬神情萧索,“云香,你这是认罪了?”
云香啜泣,“宋先生,我也对不住你。”
“你……”宋子敬欲言又止,既恨又惋惜地长长一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宋子敬转身对萧暄说:“王爷,此事复杂,虽稍有眉目,也不是一时审得清的。还请王爷下旨将相关人等暂时关押起来,择日再审。”
萧暄就等他这句,随即点了点头。
那中年文士突然开口:“王爷,若是要关押嫌疑人犯,怕是郑少将和敏姑娘也得一并扣押。”
萧暄眼神一利,“先生说什么?”
中年文士丝毫不畏惧,从容道:“虽然云香撇清了郑少将和敏姑娘的关系,可她本是探子,话也不可全信。这事既然要细查,少不了审问郑少将和敏姑娘的。还请王爷秉公执法,莫要徇私,将敏姑娘交出来吧。”
我感觉到萧暄扶在我肩上的手猛地缩紧,他的怒火隔着布料传递过来。
“关就关!”郑文浩直着脖子叫道,“谁是谁非,自有公道。我还不信你们陆家能拿我如何!”
“郑少将何出此言啊?中伏折兵和今日一事,都是我们陆家军有意为之的?”洪亮如钟的声音越过人群传来。说话间,人群分开,陆老将军穿着常服走了过来。
他的出现非但没有缓解现在将拔弩张的气氛,反而让萧暄这边的人更加紧张了几分。
萧暄赶在郑文浩再度开口前截了他的话,“郑少将年轻气盛,说话难免有几分意气,还请陆帅别多心。”
“老夫也只是说说,怎么会和年轻人计较?”陆老将军呵呵笑,“只是,王爷,我这师爷说话有理。如今事情才查出一个眉目,郑少将和敏姑娘的嫌疑也未洗净,理该扣押起来接受审问。王爷处事向来秉承公正二字,这回就算看在中伏枉死的士兵的份上,也不该因为儿女私情而有所动摇才是。”
他这话夹枪带棒,不但把萧暄暗暗数落一通,还暗示了我是红颜祸水。我只觉得萧暄怒火又汪了几分。
“老将军的话,本王怎么会不懂呢?”萧暄也淡淡笑了,“只是,决战在即,若没有了郑少将,那谁来领右翼第三军?”
陆颖之突然说:“王爷,陆端将军可用。”
郑文浩听闻,突然恨恨地抬头瞪住陆颖之。
萧暄眼神如刀般扫向陆颖之,其中的寒意简直滴水成冰。
“颖之,休得插口。”陆老将军喝道,“军中之事,哪里容你一个女子多嘴。还不快快退下!”
陆颖之也有点怯意,低下头去,退到了人群之后。
这样的场合,本没有女人说话的分,即使她是陆老将军的女儿,这样开口干涉军情,也是十分莽撞失礼的。但是就是她这个莽撞,却是说出了陆老将军不便说出口的话,反而成就了大事。所以陆老将军虽然斥责了她,语气也十分轻缓。
萧暄腮帮紧绷了一下,说:“老将军无需动怒。陆小姐也是心切而已。”
陆老将军忙笑道:“小女失礼了。她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和她这堂兄感情好,随口胡说罢了。”
那个叫陆端的武将到底年轻,这时不免面皮红了红。
陆老将军说:“还不知道王爷可有什么人推荐?”
萧暄面色稍微缓和,扬声道:“邱老将军可在?”
一位年过半百、面色红润的老将军步出列。
陆老将军摸了摸胡子,笑着点点头,“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萧暄当着众人的面将右翼三军交到邱老将军麾下。
郑文浩本来紧张担忧,听了这决定,也放松下来,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我估计这老将军并不是陆党之人。
宋子敬招了招手,属下将郑文浩押走。他自己则亲自过来,要带走云香。
云香瑟缩了一下,悲伤地看看他,又看向我。
我顿时两眼模糊,泪水流了下来。
“小姐……”云香拉了拉我的手,“我对不起你……”
我回握着她的手,只能摇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居然是探子?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我到现在都还接受不能,除了哭,也什么都不能做。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
她,为什么会是……为什么?
众人逐渐散去,陆颖之看了看我和萧暄,笑了笑。
我忽略了很久,这个时候是真的很想扑上去撕了她那张虚伪的脸。心里这么一想,手下使劲,指甲全都陷进肉里。
陆颖之却径直走了过来,避开萧暄的目光,说:“还请敏姑娘走一趟。”
我悲伤的情绪暂时抑制住,冷声问:“怎么劳烦陆姑娘您来押解我。”
“不敢。”陆颖之一脸无辜,“我也是秉公办事。而且我是相信敏姑娘您是无辜的。就请敏姑娘忍忍,也当是别和王爷为难。”
“我有何为难?”萧暄压抑着怒火,“我也信她是无辜的,只是心疼她要受审吃苦罢了。”
这话里赤裸裸的感情外露,让陆颖之脸色一时很不好。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说:“王爷对敏姑娘可真好。”
“他对我好不好,我最清楚了。”我说。
话不再多说,我跟着陆颖之而去。
萧暄一直在我身后注视着我,目光灼热。只是我没回头。
夜已深了,我暂时被软禁在一个小院里。屋子里用具一应俱全,就是没有暖炉,有点冷。
我洗了把脸,要上床休息,好应对明日的审问。
外面忽然传来人声,看守我的侍卫敲门道:“敏姑娘,睡下了吗?前面给你送了一个伺候的过来。”
伺候的?
“小姐!”桐儿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
我匆匆下床开门。
门一开,桐儿就扑了进来,“小姐没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你?”
我忙扶住她,“我好好的。你过来做什么?”
“王爷说是要把所有和云香接触过的人都审问一遍,我自然也要受审。于是我向王爷求了恩典,过来伺候您。”桐儿说。
我叹气,“你何苦。”
“云香姐姐已经这样了……也只有我来照顾您了。”桐儿也哽咽。
我这一夜辗转未眠,一下想到云香,一下想到萧暄,更有陆颖之那张得意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让我十分憋气。
好不容易闭了下眼,天就已经亮了。
早饭已经送来了,热馒头热粥,几样小点,并没有刻薄我们。
用了早饭,便有人来找我问话。
来人我不熟,是陆家那边的,不过对我倒还十分客气。他们将我从病好到昨日之前的经历都问了一遍。我身正不怕影歪,有问必答,一切如实。
云香的事,一来我实在不清楚内情,而来也怕弄巧成拙,说错了话,反而害了她。
来人把我的话都细细记了,又叫来桐儿问了一番,然后离去。之后就再没人来审问过我们。
我和外界没有联系,除了萧暄托越风送来话,要我安心静待,不要害怕,就再没了消息。
隔日起床,我觉得有点头重脚轻,全身酸痛,想是染了风寒。于是我自己写了方子煮成药,喝下去。只是效果似乎也不大,人还晕,反倒吃不下饭了。
夜半烧得迷糊了,我就会做梦,感觉像真的一样。
似乎有人就坐在我床边,我可以感觉得到那人身上铠甲的冰冷,那带着血腥味的沉重而疲惫的呼吸。
常年握剑的手生着茧,摸着我的脸,粗糙的感觉,疼惜的感觉,不舍的感觉。
那人俯身下来,把灼热的吻印在我的额头。
醒来时,身边只有清冷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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