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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第二天一早钟祯刚换好衣服走出来,就听到吵闹声,还有女孩子好声好气劝说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时间还早,病人都还没起床,交班时间没到,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所以那动静听起来格外吓人。钟祯顺着声音找过去,几个皮肤黝黑、身形健壮的男人和中年妇女正围着两个小护士说着什么,一脸凶神恶煞,还时不时烦躁地把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

钟祯看着两个女孩子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想也没想便快步走上前去,抬手挡住其中一个男人往小护士身上招呼的手臂,另一只手拉着小护士护到身后退了几步,一脸恼怒,“怎么能打女孩子?”

几个男人听到声音一齐看向钟祯,看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又一身学生气,便没了顾忌,随手拿起听诊器扔过去,正好砸在钟祯的额头上。钟祯的额角立刻开始冒血,顺着眼睛流下来,看上去有些吓人。

温少卿正在检查交班记录,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刚想出去看看,就见护士慌张地跑进来,“温老师,您快去看看,那边有病人家属闹事!还有几个眼熟的医闹,钟祯和他们吵起来了,好像还受了伤!”

温少卿马上扔了笔往外走,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赵医生收的病人,病人年纪也大了,昨天白天做了6个小时的手术,夜里忽然并发症了,抢救到后半夜没抢救过来,宣布病人死亡的时候家属就接受不了,在手术室门口闹了很久,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没想到这会儿找了医闹来闹事。”小护士边说还边抱怨,“病人住院的时候也不见那些子女多孝顺……”

温少卿昨晚被ICU叫过去帮忙,也做了一夜的手术,高强度、高紧张度的长时间工作让他深深皱起眉,“赵医生呢?”

“赵医生做完手术身体就扛不住了,找了别人来替班,回家休息去了,要叫他回来吗?”

温少卿想了一下,“先不用,免得病人家属看到他更激动。通知保安了没有?”

“通知了,也报了警。”

还没到上班时间,科里没什么人,只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还有温少卿带的几个学生。因为他今天白天不在医院,所以昨天交代他们今天早点到,把作业交过来,谁知正好赶上医闹来闹事。温少卿到了的时候,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病人家属正和医护人员推推搡搡,人数对比悬殊,体形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几个医护人员明显处在挨打的状态。周围能砸的东西已经砸得差不多了,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几个中年妇女则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要讨个公道。钟祯大概也急了,平时总是笑嘻嘻的表情包,现在却一脸烦躁地站在中间不时跟对面的人有肢体冲突。

温少卿转头低声问身边的护士:“昨晚哪个病人家属签的字?”

护士指了指站在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他是患者的儿子,地上那几个是患者的女儿和儿媳。其他的人……”

小护士说得隐晦,温少卿便明白了是医闹。

他踩着满地狼藉走过去,陆续有人看到他纷纷开口叫温老师,温少卿点了点头,然后他勾着嘴角态度良好地看着对面的病人家属开口:“这位家属,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一群人看他气度不凡,神色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欺软怕硬地停下手上的推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站起来一个男人问:“你谁啊?”

温少卿侧身抬手摁在钟祯肿起的额角上,钟祯立刻疼得龇牙咧嘴,看着温少卿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叫唤,生生咬牙忍着。

温少卿也不回答,细细看了一下钟祯的脸,除了额头,脸上还有被抓伤的血迹,旁边几个同事脸上也有抓伤,白大褂上还有几个脚印,一个年轻护士脸上还有鲜红的巴掌印,被衣服遮挡住的地方不知道又是什么状况。

温少卿有些恼怒,此刻也是疲倦至极,半晌才耐着性子解释:“我是你打的这个人的老师,这里是医院,他做错了事医院自然会处理他,不需要你动手。”

那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温少卿的胸牌,“哦,教授啊?年轻有为啊,不过教授又怎么样,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就打人了怎么了?他刚才也还手了!赔钱,不然我找记者写死你们!”

边说边又开始动手砸,随手拿起东西往在场的医护人员身上扔,大有不闹不罢休的气势。

钟祯一向敬重温少卿,看不得别人这么说他,脸色有些难看,“温老师,算了,也怪我不好,刚才我确实动手推他们了,我给他们道歉。”

温少卿看他一眼,“你叫我一声老师,我就要对得起你。”

又是一团混乱,温少卿一眼扫过去沉着声音开口:“你最好别动那个。”

他的声音不大,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却带着惊人的气势,那群人又被惊得停住了。

温少卿冷冷看着一群医闹和家属,眼底晦暗不明,“医生手术前和病人家属谈过话告知过病情,你们也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如果你们对手术过程存在质疑,可以送到医学会鉴定,如果鉴定结果院方无失职行为,设备就要你们来赔,那设备太贵,你们怕是赔不起。”

领头的一个黑壮男人率先反应过来,“设备赔不起我们就打人!随便打!打医生、护士不用赔钱!”

说完便开始往周围的医生和护士身上招呼拳头。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在场的医护人员,温少卿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忽然脱了白大褂往旁边一扔,“交班!”

众人对他的反应不解,忽然停下来看向他。

温少卿看着他们停了手,便开始慢条斯理地挽衣袖,嘴里对着身后几个学生说:“你们的父母把你们养那么大,你们辛苦读了那么多年医,不是为了站在这里让人侮辱的。他有句话说得对,医生又怎么了,吃五谷杂粮,该有的脾气一样会有。做人就是那么回事,别人欺负你,你觉得无所谓就忍了,忍不了就一巴掌抽回去,去他妈的风度形象、教养气度。当然了,医生不能打人,记得先把白大褂脱了。其实这一课本来不想教你们的,你们学了那么多年医,打哪里让人最痛苦又只会造成轻伤都知道吧?一会儿看清人,只打医闹,不要动病人家属,速战速决,否则一会儿院里领导来了会先打压你。我就不信了,主场作战,还能吃亏了不成?这一行干久了,谁手上还没几条人命啊?还有,女孩子不要学,看看就好,以后男朋友不听话了可以打男朋友。还有……”

温少卿退了几步,“我站的这个位置,是摄像头的死角。”

一句话说得隐晦,一群年轻医生却听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直接脱了白大褂扔到地上冲了上去。

随忆早上到了医院听了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狼藉,还有一地的白大褂,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没来得及清理,看上去有些惨烈,她拉住一旁的护士问了几句之后马上给萧子渊打了电话。

萧子渊刚送了她还没走远,以为她忘了东西,靠边停下车接起电话,“落了什么吗?”

“不是!”随忆的声音里透着几丝紧张,“早上医院有人闹事,温师兄和医闹打起来了!”

“你没事吧?”

“不是我们科室,是温师兄那边。”

“你没事就好,他还有两下子的,应该不至于吃亏。”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吃亏,现在他们被警察带走了!你快去看看!”

萧子渊依旧是优哉游哉的态度,“他是军籍,警察管不着。”

随忆还是不放心,“可他已经被带走了,还有几个学生,应该是我们医院附近的那个派出所。”

“这样啊?”萧子渊想了想,“那我打个电话。”

随忆看着满地狼藉还在出神,就看到陈簇和三宝急匆匆地往这边跑。

走近了,三宝一脸兴奋地拉着随忆问:“听说亲师兄以一当十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随忆一脸无奈,“你说的那种战况我没看到,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都被带走了。”

好在还有个正经人陈簇,“查房时间到了,随师妹,你去上班吧。”说完又看看三宝,“你也快去上班吧,我一会儿到科里打听一下具体什么情况。”

三宝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不去!我要和你一起去听战况转播!”

“你快点去上班!一会儿你们主任又要吼你了!”

陈簇边说边推着三宝往外走,走了很远随忆还能听到三宝手舞足蹈地跟陈簇说话。

“亲师兄就是我偶像啊!他不惧暴力勇于斗争的精神值得我院全体医护人员学习啊!简直是当代白衣天使的楷模啊!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暴力的医闹,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陈簇边走边教育她,“医生打人影响不好。闹大了会影响你亲师兄的前途……”

两人说着便走远了,随忆有些担忧地回了科室。

萧子渊打来电话的时候,丛容正在出庭,恰好是周程程做书记员。周程程大概是还没走出失恋的阴霾,整个庭审过程都见她没精打采的。

结束以后,法官摘下老花镜笑呵呵地问:“冯程程啊,怎么不开心啊?”

周程程皱眉,“周!”

法官马上修正,“冯周周啊,眼睛怎么都哭肿了?”

周程程嘴角抽搐,憋出一个字,“程!”

法官又改了一下,“程周周啊,小姑娘,别不开心啊。”

周程程马上就要哭了,“是周程程!李老师,我不叫冯程程,我叫周程程!和‘上海滩’那个大小姐没关系!”

法官一拍脑袋,“哦,对对对,你看你看,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丛容在一旁看得腰都笑弯了,周程程挽着她的手走出来抱怨着:“我都来了快两年了!李老师还是记不住我叫什么名字!”

丛容还在努力忍着笑,刚想调侃她两句手机便响起来,“我先接电话。”

她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半晌才带着疑问:“你刚才说……谁?谁打架被警察带走了?”

丛容觉得最近真的是邪了门了,前天她才接到交警队的电话说温少卿酒驾,今天他竟然又被警察带走了?

“温少卿。”电话那端的声音清正端和,字正腔圆。

说实话丛容不信。说酒驾她还勉强觉得有可能,可打架……温少卿的那双手是拿手术刀的,不是用来打人的。

她顿了一下,“那您是哪位?”

那边笑了一声回答:“萧子渊。还有,温少卿是军籍。”

那边说完就挂了,丛容拿着电话一脸迷茫。

周程程看她的反应异常,好奇地问:“谁啊?”

丛容没回答,马上给温少卿打电话,没人接,又给钟祯打,也没人接。

周程程看她的面色沉下来,也收起嬉皮笑脸,“出什么事了吗?”

丛容转身往停车场走,“回头再跟你解释,我先走了,有点急事就不跟你吃饭了。”

丛容到派出所的时候,温少卿周围围着一群学生,大部分她都眼熟,温少卿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一边低头粗略地处理手上的伤口,一边还教训着。

“让你们平时好好锻炼身体,你们不听,现在知道体力不支了吧?你们以为学医是随便拉个人就能学的吗?不知道黄飞鸿吗?学了功夫才敢从医。你们哪个不是家里的宝贝,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家人担心才是一个男人的担当。”说完又看了几个女学生一眼,“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温柔。”

几个学生愧疚地开口:“对不起,老板,刚才要不是护着我们,你的手也不会受伤。”

“没事,小伤而已。”温少卿倒是丝毫不在意,还不忘安慰一群小朋友,“《论语?宪问》中路人问孔子:‘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圣人都说,以暴止恶,才是对善良最大的尊敬。”

丛容听了会儿低头笑起来,以直报怨?哪有老师这么教学生的?

她敛了笑意才走过去叫钟祯,钟祯转头看到她,下一秒就委屈得红了眼睛,“阿姐……”

那一声阿姐叫得丛容有些心疼。她想起小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被院里的玩伴们欺负了,一脸泥污深一脚浅一脚回家来,看到她就会抹着眼泪叫一声阿姐,眼泪和脸上的泥污混在一起,他再一抹,整个一个小花猫,每每叫得丛容心里涩涩的,义愤填膺地帮他出头打回来。

再加上此刻钟祯的额角肿得有些吓人,血迹还没擦干净,再配上脸上的抓痕更像个小花猫,其他的几个学生也都挂了彩,她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恰好处理这件事的警察和她认识,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丛律师。”

“律师?”另一边被打蔫了的一群人一听立刻精神了,马上站起来边说边指着温少卿,“律师吗?我请你,我要告医院!还要告他!医生打人!”

丛容走近了才发现温少卿的手伤得厉害,白色的纱布上渗出的血带着触目惊心的鲜红。她看了温少卿一眼,他的脸色疲倦而苍白,不知道是她想多了还是什么,总觉得才一天不见,他的面容清减了许多。

温少卿坐在那里抬眸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丛容没跟他说话,皱着眉转身去问另一帮人,神色冷淡,“你怎么证明他打你的时候是医生?”

出头的人立刻又蔫了,他们都是一群粗人,哪里懂这些,“这……反正他们打人了!医生打人!”

越叫嗓门越高,听得丛容眉头紧皱,蛮横的人她见得多了,最不怕这种纸老虎,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吼什么?!嗓门高了就有理了?上了法庭你也这么喊试试!”

她早上有庭审,下午还要去律协开会,所以穿得正式,她身形本就高挑,深灰色的长大衣下面露出一截阔腿裤,配上银灰色的细高跟,做了律师以后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再面对胡搅蛮缠的人便有了一股淡漠的气质,脸上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就算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一个眼神过去的气势也足够秒杀许多人。

对方一群彪形大汉果然没那么嚣张了,声音也低了下来,“本来就是医生打人……”

丛容淡淡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我学过的法律法规里没有哪一条处罚条例说过医生打人罪加一等的。还有,我不接受你的委托,你可以去律师协会投诉我,我叫丛容。”

那边很快便又是污言秽语,丛容做了那么久的刑事诉讼,什么场面没见过,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简单描述了一下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和背景,然后把镜头转向对面,“对不起,为了避免以后有任何纠纷,我现在开始摄像,请您注意一下您的言行举止,想好了再说话,想清楚了再动手,因为从现在开始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

每一个动作,最后都有可能成为不利于您的证据。”

有人拽拽钟祯的衣袖,小声开口:“钟祯,你表姐好酷啊!”

“就是就是!请问你们家还缺弟弟妹妹吗?学医的那种!”

钟祯捂着额角拒绝,“不缺不缺,已经有学医的弟弟了,现在就缺个学医的男朋友了!”

说完像是暗示什么似的看向温少卿,谁知竟看到温少卿目光沉沉地看着丛容,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温少卿第二次看到丛容作为律师出现的样子,上次是一天前的晚上,那个时候气氛没有这么紧张,她的气场也没这么足,只是慢条斯理地和交警交涉,不动声色地碾压着交警,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

最初那个和他在电梯口偶遇,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后便站在他身后偷偷打量他的女孩子,在多年的求学经历和各类案件的游走中早就磨砺成真正的律政佳人。理性的处世态度和思维早已成为她的本能,就算面对再强大难缠的对手,也做得到处变不惊,眉眼间的谨慎沉静便是素质和涵养的最好沉淀。

处变不惊?温少卿想起她刚进门时盯着他的手皱起的眉,忽然垂眸笑起来,除了面对他的时候吧?

对方黔驴技穷,为首的医闹便怂恿患者家属过来抢手机,丛容动作敏捷地闪了一下,躲了过去,很快警察听到动静过来呵斥了几句,然后走到丛容面前和她小声商量:“丛律师,别闹大了,看样子医院方面也还了手,这事顶多算聚众斗殴,一会儿办个手续交了罚款。你把他们都领回去,这些医闹我们拘留几天就算了。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这帮人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算了?”平日里丛容也喜欢私下调解,可这次却意外强势,“恐怕不行。”

那个警察一脸诧异,“怎么了?”

“那个人……”丛容扬扬下巴指了指温少卿,“他是军籍。”

“我说呢……”警察脸色变了一变,最后苦着一张脸跟丛容吐槽,“怎么看上去一身书卷气和这帮人交了手反而是那帮人吃了亏,原来是军籍……这可怎么办啊?”

丛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先缓缓,我出去打个电话。”

一群医闹大概看出了丛容和警察很熟,怕吃了亏便又开始嚷嚷:“警察同志,他们打人,你们不能不管啊!你看他们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你再看看我们!”

警察顿了一下,转头对一群医闹解释:“这事我们管不了了,你们打的医生是军籍,去找警备司令部吧。”

说完又走过去笑着问温少卿:“我们所长一会儿就过来,您看您还能自己回去吗?要不要我找同事送您回去?还有啊,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一会儿您的战友……嗯……他们解决问题的时候不要在我们所门前好吗?上面领导最近经常过来检查,我们要被骂的……”

警察和温少卿说话的时候,丛容站在走廊里给谭司泽打电话。

“下午的会我赶不过去了,你替我出席吧。”

“出什么事了吗?”

丛容实话实说:“接了个委托。”

谭司泽来了兴趣,“什么案子?”

丛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医疗纠纷。”

那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半天才听到谭司泽诧异的声音,“医疗纠纷?你接的?你不是从来不接医疗案件吗?”

“嗯……”丛容顿了顿,“就接这一个。”

谭司泽啧啧称奇,“说真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让你接医疗案件?”

丛容避重就轻地解释:“是我表弟的导师。”

谭司泽考虑了一下,“价钱呢?”

丛容坦荡自在地回答:“哦,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是友情提供法律帮助,免费的。”

谭司泽咬牙切齿,“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合伙人?!”

“顶多这钱我自己出了!”

“你见过哪家律师自己给自己出钱接委托的?”

丛容知道一涉及钱财问题,谭司泽肯定会揪住不放,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便打断他,“好了,好了,我还忙着呢,等见了面我们再细谈。”

说完也不等谭司泽的反应便挂了电话。

等她回去的时候,一群警察正小心翼翼地送温少卿一行人出门。

丛容看向温少卿,征询他的意见,“这就走了?”

温少卿往旁边看了一眼,“折腾了那么久他们都累了,先回去吧,有问题回头再解决。”

丛容想了想,点头同意,“那我去办手续。”

所长立刻回答:“不用了,不用了,丛律师,不麻烦您了,您快带他们走吧。”

丛容忍不住笑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着急放人的,忽然又想起什么,指了指屋内,“他们呢?”

所长很快回答:“先拘留十五天。”

温少卿往屋里看了一眼,“患者家属就算了吧,亲人去世了难免有些激动,可以吧?”

丛容忍不住又看向温少卿,她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一篇文章,文章里说,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温少卿可以做医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换作是她,到了这个地步肯定不会为患者家属说话。

所长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

这块烫手的山芋只要愿意走,温少卿说什么他都答应。

温少卿点头道谢后又看向丛容,“你觉得呢?”

“患者家属情有可原,可那帮医闹……”丛容转头看向所长,“律师函会尽快发出来。”

从派出所出来,都到下午了,天气也极应景,阴沉沉地刮着北风。

温少卿看着一群蔫头耷脑的学生,笑了笑,“天不早了,都回去吃饭休息吧,别多想,有事明天到医院再说。”

一群学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心情有些复杂,围着温少卿不肯走。

温少卿想了想,“那都去我家吃饭吧!”

说完又看向丛容,“你也去吧?”

丛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她直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温少卿会动手打架。

这么想着她往他受伤的手上扫了一眼,想问问他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不方便。

她似乎对他的手格外在意,不知怎么了,脑子里总是想起和同行一起吃饭时听来的案例,哪个医院的哪位医生被患者家属报复,伤了手以后再也没办法拿手术刀了。

她忽然有些心烦意乱,钟祯没有眼力见儿地又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揪着丛容的衣袖,一脸谄媚,“阿姐,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是回家。”

丛容淡淡地扫他一眼,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问:“学会打架了?”

钟祯底气不足地反驳,“真的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属于正当防卫!”

“呵,你知道什么是正当防卫?!”丛容不悦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打架就打架,自己还挂了彩,丢不丢人?”

钟祯不服气,“温老师也挂了彩……”

丛容没忍住,又往他手上看了一眼,这才问出一进门就想问的问题:“你的手没事吧?”

温少卿本想回答没事,本来就没什么事,就是这个部位血管比较多,出血量大了些,所以看上去有些吓人,可一看到丛容眼底的紧张,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住,垂眸去看自己的手,故作担忧地胡说八道:“嗯,怕是有点严重……”

丛容真的相信了,走了两步靠近,拿起他的手细细查看,其实隔着纱布也看不出什么,可她不放心,忍不住要看看,“疼吗?”

温少卿乐得被她占便宜,立刻点头,“疼。”

丛容心里一紧,握着温少卿的手越发认真地看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里离医院这么近,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啊?你动一动我看看,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在流血啊……”

她一心都扑在温少卿的手上,也没多想,所以没意识到温少卿有骗她的可能。一来,那个伤口看起来很是吓人;二来,她对温少卿的腹黑程度认识得不够深刻;再者,她理性有余,情趣不足,不认为温少卿用这个骗她会有什么好处。

一群学生睁着一双双大眼睛盯着两人慢慢缠在一起的手,脸上渐渐浮起暧昧的笑容,等丛容觉察到氛围不对的时候,猛地放开温少卿的手,却没想到他的手先一步动作,一把握住她的指尖,看到她又要恼羞成怒了才慢悠悠地放了手。

一群学生目不转睛地看了一场戏。丛容看看温少卿,暗暗恼怒自己的莽撞,这里有一群医生啊!再说了他自己也是医生啊!要检查伤口也是他们来啊!她检查什么啊?!

天渐渐暗下来,温度也降了下来,一阵冷风吹过,丛容紧了紧衣领才发现温少卿没穿外套,只着了一件薄薄的衬衣站在风口,再看看他的几个学生,穿着严严实实的羽绒服还在瑟瑟发抖,而那个人却神色悠闲地站在那里,似乎根本不觉得冷。

丛容开口问:“你的衣服呢?”

温少卿竟然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闲闲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身上的衬衣,“这不穿着呢。”

丛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外套,你不冷吗?”

温少卿双手插在裤子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说冷的话,你要把你的衣服给我穿?”

丛容没说话,只是转头盯着钟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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