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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容摇头,“不去!”
温少卿调侃道:“怎么,放弃治疗了?”
丛容皱眉,“我感冒而已,就算去,为什么要挂你的号?”
温少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医院有规定,首问负责制,你今天是我治的,我得负责把你治好。”
“……”丛容叹气。
第二天下午丛容去见了个客户,一直拖到快下班才到医院。
这个时间医院大厅里还涌着不少人,排了半天队才轮到她,她填了病历本之后递给工作人员,“挂温少卿……”
她一顿又加了两个字,“温少卿教授的号。”
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头都没抬,“温教授的号早满了。”
丛容心里一松,“满了啊,满了好,那我不挂了。”
她从人堆里艰难地退出来,刚喘了口气就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那人看到丛容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眼睛忽然弯了起来,大概在笑,然后摘了口罩,“没认出来吗?”
丛容很快笑着打招呼:“陈医生。”
陈簇看着她手里的病历本,“病了?”
丛容点点头,“感冒了。”
陈簇随口一问:“挂的谁的号?”
丛容顿了一顿才开口:“温少卿的。”
陈簇大概也知道感冒不该挂温少卿的号吧,她明显看着陈簇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度,轻咳一声,“他让我找他的。”
陈簇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真诚地建议:“他今天有门诊,应该挺忙的,感冒其实看中医也挺好的,我女朋友是中医,我带你过去看看?”
丛容艰难地问:“你女朋友?她也是医生?”
陈簇边点头边往外走,“是啊,在中医楼那边,走吧。”
丛容想起那个圆圆的脸庞、圆圆的眼睛、一看到吃的就两眼放光的女孩,犹豫了一下,“我不找她看行不行啊?”
还有半句她没说出口:我怕被治死……
陈簇看她的样子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她不会胡来的。”
进了中医楼,不时有人跟陈簇打招呼,陈簇忽然开口:“其实温少卿做中医也挺有天赋的。”
丛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什么?”
“他家学渊源,算得上是医学世家,几代人沉淀下来的血统,本来就是天赋异禀。他爷爷是很有名的老中医,真的是妙手回春那种。他父亲当年学的是西医,他爷爷便抓着他弥补遗憾,从小就带着他泡在药材堆里,好在他没长成老气横秋的模样。”
其实丛容也一直挺好奇的,“那他为什么后来也学了西医?”
陈簇忽然一脸神秘,“这个嘛……我还真不清楚。”
两个人说着就到了诊室门前,还没进门就听到三宝的声音。
“痛经这个问题吧,一般来说不太好治,西药也是治标不治本。你看我自己吧,每次大姨妈来也疼啊,还不是吃几片止疼片了事,慢慢调理身体才是根本,不过坊间传闻,合体可以根治,你要不要试一试?”
一个女孩子有些疑惑地问:“合体?”
三宝轻咳一声,“有男朋友吗?”
女孩子一下就明白了,脸立刻红了。
“哈哈,你懂了就好,有条件可以试一试,但不要搞出人命来。正好我这里有从妇科顺来的避孕套,给你吧,不够还可以带身份证去一楼大厅的机器那里领。”
屋里半天没有声音,三宝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怎么不拿,你不喜欢这个味道的吗?还是说,尺寸不合适?”
很快有个女孩红着脸从里面出来,丛容神色复杂地看看陈簇,陈簇尴尬地笑了一下,“再看看。”
紧跟着出来个护士,叫了号之后,领着一个孕妇进去了。
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
“医生啊,我自从怀孕之后特别喜欢吃水果、玉米,这是为什么啊?”
三宝略带思索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能是因为你怀的是个狗熊。”
“……”
这下连陈簇都开始抚额了。
接下来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丛容坐在门外完全当听相声了。
“医生,你说男人的尺寸长短是不是也是不孕不育的原因?”
“什么意思?”
“我老公那个的尺寸……有点小……”
“嗯……”三宝迟疑了一下,“那我建议你去学个拉丁舞。”
“……”
护士来叫丛容进去的时候,丛容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陈簇:“我感觉好多了,要不还是不麻烦你女朋友了吧?”
陈簇了然一笑,“你不要在意,她大概也是遇上没事找事的病人了才会这样,一般还是很正常的。”
丛容实在不敢想象,“一般?”
三宝看到丛容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听陈簇说来找她看病,便给她把脉,可她显然没在陈簇所谓的“一般”范围内。
三宝看着丛容皱眉,“咦,你脉搏怎么忽然那么快啊?难道看上我了?”
丛容无言以对,“呃……”
三宝转头看向陈簇,一脸惊悚,“陈簇!她想挖你墙脚!”
“……”陈簇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人家病着呢,好好给看看。”
三宝这才正经下来,丛容看了一眼她的胸牌,原来姓任啊。
后来三宝给她开了药,陈簇被叫走了,她便坐在药房门口等着拿煎好的药,就在她闻着醇香温热的药材香昏昏欲睡的时候,微信提示音响起。
“怎么还不来?”
是温少卿。
她想了一下回复:“我挂号的时候碰到陈簇了,他带我来看中医了。”
温少卿又问:“现在在哪儿?”
丛容看了看周围,回复:“在中医楼的药房等煎药。”
没过一会儿温少卿果然出现了,捏过她手里的药方看了起来。
丛容第一次见穿着白大褂的温少卿,微微露出里面的浅绿色衬衣的衣领,很挑人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丝毫没有违和。
夕阳柔和的光从中医楼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线条清晰漂亮的侧脸泛着温暖的柔光。
丛容低头看了一眼他捏着药方的手指,指甲圆润干净,她的视线又重回他的脸上。
忽然想知道他给人看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会温和恬淡地给病人做检查,或是专注地聆听病人描述病情,抑或是低头用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在病历上写着什么,总体上来说,应该是严肃端和的吧。
遇到不配合或者无理取闹的病人时,又会激发腹黑毒舌技能,调高战斗值,一个大招过去,瞬间清空对方的生命值。
大概她的眼神太放肆,温少卿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反应敏捷是律师的基本素养,丛容极快地开口解释:“我在想医生每天洗那么多遍手,手的肤色会不会跟脸不太一样。”
温少卿点点头没说什么,然后站起来去问药房:“这个病人的药煎上了吗?”
药房深处跑出来一个年轻医生,探头看了一眼回答:“还没有,温老师。”
温少卿指指药方,“那把这味黄芩换成酒黄芩,病人肠胃不好,黄芩苦寒,换个温和一些的,再加茜草15克,白芍25克,后面几天的药也都按照这个改。”
“好的,温老师。”小医生又转身进了药房。
温少卿重新坐回到丛容身边后,她想起陈簇的话,开口问:“你从小学的是中医,后来为什么学临床啊?”
温少卿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她,“林辰没跟你说过?”
丛容更是纳闷,“他和我说什么?”
温少卿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什么,那个时候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丛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也不想再深究了,转了话题,“茜草和白芍是干什么的?”
温少卿看她一眼,“缓解痛经。”
“我……”丛容被逼得脸一热,“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
温少卿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我什么不知道啊。
丛容正低头无聊。
温少卿忽然握住她的手,她一惊,“你干吗啊?”
“你不是对我的手感兴趣吗?可以摸一摸,如果你还想摸摸脸,我也不介意。”说着就带着丛容的手放到了他的脸上。
温热的触觉让丛容下意识使劲甩开他的手,落荒而逃。
刚才他带着她的手,不小心扫过他刮得微青的下巴,扎得指腹痒痒的,在一片消毒水的味道中她似乎能闻到须后水的味道。
小医生听到动静跑出来,“哎,刚才那个病人呢?”
温少卿站起来,早已不见刚才的轻佻,“她的药先不着急煎了,你看好时间,快下班的时候我过来拿。”
他回到科室的时候在走廊里碰到陈簇,陈簇跟他打招呼,他眯着眼睛看着陈簇,冷冷开口:“多事!”
然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陈簇一头雾水,想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果然多事了,叫住几步开外的温少卿:“哎,早些时候你不是说那是你学生家长吗?”
温少卿面无表情地辩解:“我也是学生家长,长姐如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一套理论说得陈簇目瞪口呆,“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我这叫心理素质过硬,下次不许多事!”温少卿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陈簇在他身后威胁,“我回去要把你这些不要脸的话告诉三宝!让她知道她崇拜的亲师兄是个禽兽!”
温少卿头也没回,“呵,任师妹知道了大概只会夸我。”
于是当天下班时陈簇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把这段话告诉三宝之后,三宝皱着眉问:“亲师兄真的这么说?”
陈簇摇头叹气,“是啊,幻灭了吧?”
三宝立刻站起来撒欢,“我就知道亲师兄骨子里是个禽兽!看他表面上温温和和的,我就知道他禽兽起来肯定不是一般的禽兽!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能让他变身的人了!温师兄果然是我的偶像!”
陈簇满头黑线,“……”
晚上温少卿把中药热好了给丛容送了过去,看着她喝完才离开。
丛容躺到床上猛然想起温少卿白天那个眼神,他不会是在吃林辰的醋吧?!下次一定要记得问他为什么要学西医。
隔了几天,丛容又被迫去找温少卿复诊。
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在,穿上白大褂的他似乎严肃了几分,脸上看不到笑意,淡淡地扫她一眼,“把外套解开。”
丛容愕然,“啊?”
温少卿的理由无懈可击,“我听一下肺部有没有杂音。”
丛容看着他把听诊器贴上自己的皮肤,可记忆中那种冰凉的刺痛感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些温温的。
她这才后知后觉,他刚才似乎一直把听诊器握在手心里,心里一暖,朝着他看过去。
他正好写完了病历递给她,“我今天的航班去参加个会诊,还记得吧?”
丛容点头,“我会照顾好让一让的,需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他摇头,“我和主任一起去,你照顾好自己。”
丛容又点点头。
温少卿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没想到他也就离开了几天,丛容就折腾出新毛病来了。
他提前回来的事情没跟丛容说,坐了早班飞机回来,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她出门。
丛容吓了一跳,“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温少卿皱眉看她,“大白天的,你戴墨镜干什么?”
丛容轻咳一声,“遮阳。”
温少卿抖抖雨伞上的水珠,“今天下雨。”
丛容恼羞成怒,“我愿意,关你什么事?!”
温少卿越发好奇,“被打了?”
“没有!”丛容气呼呼地拉下墨镜,“麦粒肿!”
“你这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温少卿抬手拦住她重新戴上墨镜的手,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看了几分钟,看得丛容心跳加速才开口问,“吃药了吗?”
丛容点点头,“吃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温少卿拉着她往回走,“什么时候开始的?”
丛容泄气,“前天,本来没那么严重,可今天睡醒之后就肿了。”
温少卿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着急上班吗?”
丛容摇摇头,“也不是很着急。”
回到家,温少卿边洗手边给她解释:“就在耳尖上放几滴血。”
丛容听到那个字眼就抗拒,“放血?”
温少卿拉她坐在沙发上,抬手抚上她的耳朵,“放血之前,我先按摩一下,加速局部血行,耳郭充血不足,出血量不够效果不好。”
温少卿发誓,他一开始真的没有任何不正经的想法,只是后来……替她按摩的手指便不受控制地摩挲上她的耳垂,那里凉凉软软的,然后温度越来越高,颜色越来越红,连带着她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丛容觉得自己的耳朵马上就要着火了,可温少卿还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她僵硬地把头偏向一边。
温少卿也不过坚持了几秒钟,便轻咳一声,向相反的方向偏过头,心里热热的、痒痒的。
从医这几年,第一次在病人身上产生了旖旎的念头,简直是要命!上次摸她耳垂的时候明明也没这种念头啊!
还好接下来的过程都很顺利,最后丛容脸红心跳地捂着耳朵去上班了,温少卿去浴室冲冷水澡。
丛容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好,自己不会做饭,温少卿会做给她吃。自己不会洗衣服,温少卿会教她,自己偶尔折腾出小毛病,温少卿会负责治好她,温少卿似乎一直都在,所以当他忽然要暂时离开的时候,她会那么惊慌失措。
那天她出差回来,温少卿因为前一天晚上值夜班,她就没让他去接,回到家刚洗完澡就接到钟祯的电话。
“表姐,你出差回来了吗?”
“刚到家,怎么了?”
钟祯小心翼翼地问:“邻省爆发了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你听说了吧?医院组织医疗队去,我也想去,可以去吗?”
丛容的声音冷了几分,“你觉得呢?”
钟祯解释:“嗯。其实在医院上班也有危险啊,会被打啊,会被传染啊……”
丛容打断他,“给我个别的理由。”
钟祯顿了一顿,难得正经地开口:“阿姐,我真的想去。我觉得医生是个特别神圣的职业,可以拯救那么多生命。前几天我在儿科听到几个小朋友唱‘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竟然特别感动,我是不是特别可笑?”
“不可笑。去吧,小姑姑那里我去说,注意安全。”丛容交代完忽然想起什么,“你老板去吗?”
“去啊,他带队,这会儿还在会议室开会,大概一会儿就会跟你说了。”
丛容愣住,“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钟祯等了半天没有回应,“阿姐?”
“我现在过去找你。”丛容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急匆匆地穿了件衣服便出了门,到医院的时候,住院楼前的空地上停了几辆大巴车,车前站满了人。
丛容到处找钟祯的时候,在角落里看到了熟人,随忆正和萧子渊说话。
听两人说话的内容,好像是随忆也参加了医疗队,大概萧子渊不想让她去,板着一张脸,随忆抱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难得地撒娇,“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就让我去吧……”
随忆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便极快地踮起脚在萧子渊侧脸上亲了一下,萧子渊垂眸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抬手摸着她的脸终于妥协了,“我该拿你怎么办……”
丛容竟不知道那个温婉的女子撒起娇来会这么让人心动。
随忆笑嘻嘻地靠在萧子渊怀里,“你知道吗?你说过最好听的情话就是,我们家阿忆怎么着怎么着……每次听了就会心情特别好。”
丛容看得嘴角微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看什么呢?”
她下意识地回头,“没什么。”
温少卿神色轻松地看着她,“知道了?”
丛容想笑一下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来的时候明明还特意调整过情绪。
“钟祯说不想让你送,就不来见你了。”
“嗯。”
温少卿上前握着她的手,“有时间帮我照顾一下让一让。”
丛容点点头,“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
“注意安全。”
“还有别的想跟我说的吗?”
丛容沉默许久,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你还得我们在小区电梯里相认,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温少卿想了一下,“不继续装不认识我了?”
丛容摇摇头,“下一句。”
温少卿想了想,犹豫着问:“你跟别人说你喜欢我?这句?”
丛容立刻回答:“喜欢。”
温少卿一愣,半晌低下头沉沉地笑起来,然后走上前来抱住丛容。
两人抱在一起静静地说着话。
“我是个军人,国家需要我。钟祯的话,如果你不舍得,我有办法不让他去。”
“他不是小孩子了,那是他的人生,他想做的,没有人有资格阻拦他。”丛容抬头看着温少卿,“我希望钟祯能像你一样,有一个坦坦荡荡、干干净净的人生,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梦想,有希望,有情怀,有酒有诗有远方。”
温少卿轻抚着她的眉眼,“别担心,我会看好他的。”
丛容忍了又忍还是红了眼眶,“我担心你。”
当年那场没有硝烟的战火牺牲了多少医护人员,她不是不知道。
“我也会看好我自己的。”温少卿吻了吻她的眼睛,“这次没有那么严重,真的,不要多想。”
丛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少卿走前又抱了抱她,“我有句话想跟你说很久了,等我回来了就会跟你说。昨天出门的时候往你家门缝里塞了个信封,你收好。”
温少卿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大概很忙很累,和她联系得也慢慢少了,她也只能在新闻里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
这天她正在上班,助手拿了文件进来给她看,“丛律师,麻烦您签一下字。”
丛容随手拿起桌上的笔签起来,签完之后,助手好奇,“现在很少有人用这个颜色的笔啊。”
丛容低头去看手里的笔,是啊,除了学生,大概就只有医生会用这个颜色的笔了吧?
这是那天送温少卿的时候,她从他胸前抽的,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记得温少卿笑着对她说,等这支笔用完,他差不多就回来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深邃清亮,让岁月都变得悠长温暖起来,她忽然开始想念他。
正出神,前台打电话进来。
“丛律师,有人找,在会客厅等你。”
丛容兴致缺缺,“什么人?”
前台小妹的八卦心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得到,“是个帅哥哟!”
丛容眉心微动,“长什么样子?”
“高高帅帅的,特别有气度!”
丛容立刻挂了电话站起来往会客厅走,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心里忽然一空,一阵失落。
萧子渊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笑着抿了口茶,“丛律师看到我好像很失望?”
丛容对着别人的时候一向如她的名字一般从容又淡定,“怎么会,萧部长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萧子渊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要去邻省慰问,其实就是假公济私看老婆,丛律师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家属吗?”
丛容立刻点头,“有!什么时候出发?”
温少卿见到忽然出现的丛容和萧子渊时,脸上并看不出什么异常,和颜悦色地跟丛容说了几句话之后,转脸就对萧子渊冷了脸,“谁让你带她来的?!”
萧子渊坐在椅子上等随忆,明显地心不在焉,“你看上去明明就很想见她嘛。”
温少卿忽然神色严肃地看着他开口:“和你说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萧子渊倒也淡定,“什么事?”
温少卿一字一句地回答:“你老婆好像怀孕了。”
哐当,萧子渊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温少卿看着萧子渊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椅子都来不及扶便忙不迭地往外跑,“啧啧,萧部,你也不像外界说的那么淡定稳重嘛!”
萧子渊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
温少卿带丛容去看了看钟祯,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担心她会被传染便赶她走。丛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还会耽误他工作,看到他和钟祯没事也放心了,很快便走了。
温少卿所在的医疗组回到本市又是在一个月以后,丛容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急匆匆地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她,便笑了起来。
又是一个月没见,他消瘦不少,愈显清俊,看到她愣愣地站在门口,便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进门坐下,“走的时候说好的,等你回来有话要跟你说,还记得吗?”
丛容点点头。
温少卿伸出手来,“东西呢?”
丛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他手里。
那是他走前塞进她家门缝的,她打开看过,里面是三张卡片,什么字都没有。
温少卿捏着那张粉色的卡片在手里转了转,“粉色,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都会喜欢的颜色吧?那会儿,你该上中学吧?”
说完打开观片灯,把那张卡片放了上去,然后丛容便瞪大了眼睛。
光透过那张卡片,卡片上竟出现三行字。
11班的丛容:
你好,我是9班的温少卿。
我可以喜欢你吗?
温少卿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那个时候的小男生是不是都是这么写情书的?我那会儿应该是在学楷书。你说你每次分班都会在11班,我忘了跟你说,我每次分班都会在9班。”
他又捏起那张白色的卡片,“白色,上大学的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这个颜色?女生的白裙子,男生的白衬衫。”
观片灯上很快便出现了不一样的字体。
丛师妹,书上说温和从容,岁月静好,我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温少卿看着丛容,“上大学那会儿我应该在用行书。如果我们在大学遇上,我应该是你师兄,师兄和师妹不是一向都会有奸情?上了大学自恃读了几本书,表白也是书卷气十足。”
他低头去拿最后一张放在观片灯上,“银灰色,成熟稳重的颜色,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年龄和状态。做了医生以后,病历写多了便用了医生的惯用字体,草书。”
丛容看了许久,忽然出声:“这句话写的什么?有几个字我看不懂。”
温少卿站在观片灯旁看着她缓缓开口:“一颦一笑一丛容,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又笑起来,“这个年纪再写情书,大概不能再酸溜溜地写什么情啊爱啊的了,有担当的男人该给一个女人的是一生的承诺。”
他的脸在观片灯前模糊而温和,眼底柔情四溢。
丛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紧张过了,心尖都在颤,有些慌,又有点暖。
三张情书在观片灯上,那是温少卿的心意。
丛容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知所措,温少卿便静静地等她反应。
又过了许久,她才颤抖着声音开口:“温少卿,你……你为什么喜欢我?是因为……”
温少卿坦然一笑,“你以为是因为什么?我就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喜欢便是喜欢,你以为是逻辑推理吗?非要一步步推算出来?”
丛容静静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干净温暖,目光沉静笃定,眉眼俊逸温情,看着看着她也慢慢笑了起来。
职业所限,她早已习惯了根据证据推导结果,可却忘了,有些事是没办法用因果来推理的,爱情不就是讲究个莫名其妙吗?有个人莫名其妙地喜欢你,而你也恰好莫名其妙地喜欢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妙不可言。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敲门声,他应了一声后一个年轻的护士推门进来,“温医生,高速上出了连环车祸,部分伤者送到我们医院急救,马上就要到了,主任叫我们下去接应一下。”
她一股脑儿地说完才发现屋内除了温少卿,还站着个女人,那个女人眼圈微红,温医生还拉着她的手。她一时有些尴尬,低着头退出去,“我去给其他医生打电话叫他们回来,您一会儿直接下去就行了……”
温少卿应了一声,转身把观片灯关了后,又把三张卡片放进信封重新塞回她的包里,才拉着她往外走,“今晚大概又要加班了,你先回去,明天我们一起吃饭。”
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去拿了个医用口罩回来给她戴上,“可能会碰上,血腥味儿很重。”说完隔着口罩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丛容怕耽误他,跟在他身后下了楼,很快离开了。
她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几辆急救车呼啸而至,一群医护人员很快迎上来,她赶紧让到一边。
救护车门打开的时候,丛容忍不住看了一眼,场面有些不太好看,她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才从邻省回来,都没好好休息,又和她说了半天话,现在又要去做手术,会很累吧?
丛容再回头去搜寻温少卿的身影时,急诊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医护人员和伤者,他的白大褂上都是血,却一脸从容淡定,一边做着急救检查一边说着什么让旁边的人辅助,丛容忽然意识到他也是整日在血腥间游走的人。
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慢条斯理的闲散模样,那般雅人深致的形象,实在没办法想象,手起刀落给人开膛破肚的血腥场面。
温少卿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护士长笑着走过来,“听小护士说有个女孩子一直在等你,我去看了一下,还不错。”
温少卿累得说不出来话,只是无声地询问。
护士长八卦的心掩都掩不住,“小护士说下班的时候还和你在办公室里说话,是女朋友吧?”
温少卿眉心微动,她没走?
护士长看着他的眼神变化又笑起来,“在病房那条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快去看看吧。”
丛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手机没电了,早已关了机,她出来的时候匆忙,又忘了戴手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而复返,大概只是应了那句话吧。
情到浓时,是眷恋。即便知道自己待着这里没什么用,还是想陪着他。
丛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把口罩摘下来戴上,戴上摘下来,反复几次之后,还是觉得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有些重,重新戴上刚想站起来去找找看有没有时钟,就看到温少卿站在几步之外。
他站在那里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医院走廊惨白清冷的灯光里,他的脸坚毅沉静,眼神深邃得似乎要把她吸进去。丛容心里一慌,刚想说什么,就被他上前拉进怀里紧紧拥住。
丛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累。”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看着她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字。
他戴着口罩,整张脸就只露出那双眼睛,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得她心生羡慕。他的眼神却倏地一变,眼底的情绪越积越浓,最后从微挑的眼尾溢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丛容被他看得嗓子发干,刚想说点什么,他却猝不及防地低头吻下来。
其实两人隔着口罩,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吻,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淡了。
“咳咳。”陈簇站在几米之外的病房门口,双手举过头顶,一脸揶揄,“我实在不想打扰二位,可是……温医生,里面那个病人翻了你的牌子。”
丛容脸红着踢了温少卿一脚,温少卿揽着她的腰,带她闪进楼梯间,躲开陈簇的视线。
丛容恼羞成怒还在挣扎,温少卿沉着声音低声开口:“别动!”
她一愣忘记了挣扎,便给了他可乘之机,他一抬手扯掉两人的口罩,再次覆上她的唇,渐渐加深刚才意犹未尽的亲吻,从嘴角移到下巴,温柔细致地含着她的下巴厮磨……
丛容仰着头轻轻喘息,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他腰侧的布料,空气中流淌着暧昧的气息。他的侧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温存厮磨,低声开口,一开口满是诱哄,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丛容……丛容……”
陈簇满是无奈的声音再次破坏了气氛,“温医生,真的是正事……”
丛容猛然清醒,下一秒又开始挣扎,用力推开温少卿。
温少卿这次也没勉强,由着她挣扎出他的桎梏。
他挑眉看着她,几秒钟后忽然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有时候真想打你一顿啊。”
他的语气温柔宠溺,丛容愣在当场,直直地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温少卿忽然皱了一下眉,把她按在怀里挑着她的下巴又亲了一口才松手。
临走时还笑得餍足,“当时沈沉说你身上有招人的禁欲气质,可我并不赞同,谁会真的喜欢禁欲系,都是喜欢看禁欲的人破戒罢了。”
丛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出了楼梯间,过了许久才气急败坏地挠墙!
又撩她!
丛容一直觉得温少卿撩她的技能也不过如此,可没想到他是有隐藏大招的。人家都说,不娶何撩,而温少卿……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技能已满,可以直接秒杀她。
那天她连着加了几天班后,大半夜被温少卿喂了夜宵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回家打算继续加班,温少卿站在门里目送她时,忽然出声叫住她。
“丛容。”
丛容转身,“啊?”
他的脸上一丝笑意都看不出来,连平日里眉眼间的温和都不见了,“我娶你,怎么样?你以后可以不用这么辛苦,辞职在家做你想做的事,我养你。”
丛容的脸色变了变,“你说什么?”
温少卿忽然笑了起来,语气轻快,“我开玩笑的。”
丛容的脸忽然沉了下来,深深地看了温少卿一眼,那一眼里有埋怨、有委屈还带了点恼羞成怒,“你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吗?我马上回去给你写律师函!”
温少卿微微勾唇,“我说让你辞职回家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的人生目标不是全职太太。说娶你,是认真的。”
他的眼底俱是认真郑重,丛容看着几步之外的这个男人,她从双十年华便看上的男人,爱了那么久,中间那么多年,他们的距离那么远,隔了那么多东西,她想过很多,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站在她面前问她,丛容,我娶你怎么样。
主旨对象不明,也没有明确时间,根本没有法律效力的一句话,却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猛地低下头,泪水直直地从眼眶落下。
丛容有些犹豫,“你真的想好了吗?其实我们……勉强算起来在一起才一年多而已。”
温少卿走了几步站在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不够吗?我觉得时间刚刚好,春夏秋冬我们都经历过了,以后每个春夏秋冬我们都会一起度过。一月你还没有出现,二月你睡在隔壁,三月下起了大雨,四月里遍地蔷薇,五月我们对面坐着,犹如梦中,就这样六月到了,六月里鲜花盛开,处处芬芳。七月,悲喜交加,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八月就是八月,八月我守口如瓶。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云。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那位女诗人的这首诗她也读过,喃喃低语:“十一月尚未到来,透过它的窗口我望见了十二月。十二月大雪弥漫。”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再抬头时眼底就只剩下坚定,“温少卿,你可想好了,《婚姻法》只保护你的财产,不保护你的爱情。”
温少卿笑着拉她入怀,在她耳边低语:“我的爱情我会自己守护。”
夏天的傍晚,气温降了下来,没有那么燥热,天还亮着,天边有尚未消逝的晚霞。丛容刚刚洗完澡,在阳台上晾头发,边看晚霞边给满阳台的花花草草浇水。温少卿从厨房出来,递给她一杯冰柠檬汽水,然后坐在她旁边,边看晚霞边看她给满阳台的花花草草浇水。
让一让叼着一盒酸奶从屋里跑出来,温少卿替它打开,它便趴在地上吃得开心。
杯子里有他刚摘下来洗干净的薄荷叶,浅浅地浮在柠檬片上,香味浅淡,回味悠扬,用吸管搅一搅便听到冰块碰在杯壁上的声音,还有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她浅浅啜了一口,歪头靠在他肩膀上继续看晚霞。他便往她这边靠了靠,顺手接过杯子放在旁边,然后握着她的手,继续给花花草草浇水。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却意外地温馨甜蜜。
浇花的时候一不小心水洒到让一让身上,它便伸着舌头笑嘻嘻地在地上打滚。
温少卿放下花洒看了一会儿,很郑重地开口:“丛律师啊,是时候给让一让生个弟弟了。”
“……”丛容一头栽进他怀里,怎么又提这个话题啊?!
夏日长,娇花媚,微风起,满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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