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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季节,我的左耳开始疼痛,有微微的红肿。有时候出现幻听,好像听到谁在喊的我的名字,小耳朵小耳朵,声声不息。要不就是是一首年代久远的歌:等待等待再等待,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反复来回。我只知道这是许巍的歌,我曾经在网上查过这首歌的名字,但一直没查到。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些事,永远不知道该有多好。
我又陷入整日读书的日子,琳不见了,我独自在图书馆,读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在别人的爱情里给自己一个放肆流泪的理由,我坚持着,不让自己崩溃。不碰电话,不上网,我咬紧牙关,让自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从我们的爱情里消失。
他打过两次电话到我宿舍,我都让别人接了,说我不在。
后来他不再打。从决定放手那天起我就从没妄想过他会怎么怎么样,纠缠不是他的性格。这样也好,我们各自对付自己的伤口,谁也不必负担谁。
我与旁人不同,每次失恋,日子都过得飞快。清晨醒来就到夜晚,一日复一日,不让任何人看出我的孤单。唯一失态的一次是同宿舍一女生买了一个新的音响,放的是蒋皎的歌《十八岁的那颗流星》,我进宿舍的时候她们正听得津津有味,歌已到高潮:没有人能告诉我,永远啊到底有多远,我们不再相信地久天长的诺言,岁月将遗忘,刻进我们的手掌,眼睛望不到,流水滴不穿,过去过不去,明天不会远……
我愣在门口很长时间。然后我走过去,关掉了音响。
有人重新扭开了它。
我又关掉了它。
她们看着我。
“对不起。”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奔出宿舍,跑到宿舍外的空地深呼吸。
不哭不哭就是不哭!偏不哭,谁哭谁是笨蛋白痴神经病!
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有人替我打好了开水,泡好了茶,床头还有几枝新鲜的花,有张小卡:“祝李珥快乐。”我拥抱下铺的女孩,还是没有哭。既然全世界都目睹我的失恋,我就更要坚强,不要任何人失望。
再见到琳已经是圣诞的前两天。
她毕业后留在了上海,在一家知名的报社做记者。这是她喜欢的工作,虽然忙,整天在外面晃,但很开心。她和那个胖男生在郊区租了房子,胖男生进了一家外企,工资很高,呵护她似小孩。他们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上帝知道,我多么羡慕她。
琳剪了短发,看上去更能干更利落。一见面,就拉着我的手说,“我的妈呀,你怎么瘦成这样?”
“有吗?”我跟她乱扯,“兴许是衣服穿多了,脸看着就更瘦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妥?”
“我跟张漾分手了。”我老实交待。
琳倒吸一口气:“怎么搞的?这么快就结束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不爱我。”
“怎么会!”琳说,“白痴都知道他爱你,是你太任性了吧?”
我不出声。
琳叹息:“你手机不通我心里就知道不妙,不管怎么样,高兴点,别折磨你自己。再瘦下去我可饶不了你。”
“不会的啦。”我朝她微笑。
“真不觉得可惜?”她问我。
“可惜。”我继续微笑,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这是我决定和他分手后,第一次掉眼泪,它们贮存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所以滔滔不绝。琳是亲人,所以不必掩饰。我耳朵里的幻听又来了:等待等待再等待,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我用力捂住我的双耳,琳心疼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说:“如果实在丢不开,就再去争取呗。退万步讲,如果他真的爱上别的人,也不值得你留恋啊。”
劝别人的时候,我们一向都是振振有词。
我奋力擦干眼泪:“不说他了。很快就没事。你呢,过得好不好?”
“你不好我怎么能好?”琳责备地看着我。
“我只是需要时间恢复。”我说,“放心,我会好起来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琳说,“但现在我不确定该说不该说。”
“如果是张漾的事,就不要说。”我说,“这个人已经从我生活里抹掉了。”
“如果是许弋呢?”琳问。
“许弋?”我惊讶,“他怎么了?”
“不太妙。”琳说,“大约是在两个多月前,我有次在酒吧采访时遇到他,他喝得很多,烂醉如泥,吐得浑身都是,我把他送回了学校,才知道他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也不关我的事。”我说。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许弋了,胡子留很长,瘦得不可开交,看上去很疲惫,他被开除是因为他在学校推销摇头丸,被警察抓过好几次。”
“不关我的事。”我还是说。
“你听我继续说。”琳说,“那天我把他送回他租的房子,走的时候,留下我的名片在他的床头。昨天他来找我,给我一张银行卡,让我转交给你。”
“我?”
“是的。”琳说,“他说他还欠你一些钱一直没还,说什么也要还清。他知道你的脾气,所以想请我帮忙转交。”
“你拿了他的卡?”
“没有。”琳说,“我觉得我不能替你做这个主。我感觉他不对劲,因为他说话的语气怪怪的。让我有不祥的预感。”
“那是你记者的直觉。”我说。
“也许是吧。”琳说,“他不来找你就算了,如果来找你,你还是劝劝他,有时候我觉得他也不坏,就是老走不对路。好似命不好一般。”
我笑:“他不会需要我。”
“也许吧。”琳叹息,“算我多嘴。”她转头,在我的床边看到一幅画,那是一幅很奇特的画,画上是一个少女,却长了鸟的身子,且没有翅膀,少女不美,红唇似血,黑发如瀑,插一朵淡白的菊,她抬头看着诡异的夜空,眼神里是绝望的孤单。
琳尖叫:“真不错,哪里弄来的?”
“朋友送的。”我说,“你喜欢就拿去好啦。”
“真舍得?”琳说,“我要挂在我家墙上。呼呼,太喜欢了,真有性格!”
“你要什么我都舍得。”
琳生怕我后悔,赶紧把画放进她的大包里,捂紧了,样子可爱之极。
那是我今年生日时张漾寄过来的一份礼物。其实我并不是很在乎生日的那种女生,但他的礼物凭空而来,还是让我狠狠惊喜了一番。决定和张漾分手后,关于他的很多东西我都收了起来,唯一放在外面的就是这幅画,现在即然琳喜欢,送给她应该是最好的去处。记忆慢慢擦干净,心里就会透明如昨。
“今年圣诞我们还是一起过吧。”琳说,“我来接你去好玩的PARTY。”
“不去了。”我说,“今年我想静一静。”
“好。”琳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强求别人。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轻松,舒服,不会有任何压力。
第二天是平安夜,同宿舍的女生们都有安排,我打算在电脑上看一部一直没看的片子《青木瓜之恋》。却没想到许弋真的来找我。和上次一样,在我下课后,他突然出现在我教室的门口。比起琳形容的那个许弋,他显得更憔悴,靠在墙边,朝我打了一个响指。
我走近他,不禁笑起来。
他真的留了长胡子,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笑什么?”他问我。
“笑你的样子。”我说,“够沧桑。”
他也笑起来:“你电话关机,我一直找不到你。”
“有事吗?”我问他。
“明天我就要离开上海了,想请你吃顿饭,不知你可愿赏脸?”
“去哪里?”
“北京。”他说。
“算我请吧。”我说,“给你饯行。”
“行。”他爽快地说。
我去宿舍放了书包,下来的时候,发现他靠在那颗梧桐树下吸烟。此情此景让我的心尖锐地不可救药的疼起来,曾几何时,也有人靠在同样的地方吸烟等我。他们的姿势是如此的相似,甚至表情。这两个人用同样的速度横穿我的爱情记忆,终究都要不可阻止的远离。是多么多么的遗憾。
天已经很冷了,貌似要下雪的样子,我套上我的长大衣,那是我唯一一件黑色的衣服。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我们走吧。”
“还没见你穿过黑色。”他说。
“老了呀。”我说完,朝前走。
他跟上来。
有经过的女生侧目,许帅就是许帅,就算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他依然是女生注目的对象。
我们没去酒吧,而是去了一家很普通的菜馆。记得那年我爸妈送我来上海读书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吃的饭。这么多年,它好像一点儿也没改变。所不同的是我,那时候的我怀着不为人知的理想来到上海,追求我以为值得一生追求的东西,谁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在半路改变了方向,无数次的离开和相聚之后,年少轻狂变成蝴蝶般飞走,最终绝望地停留在永远无法过境的沧海。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是会那样的奋不顾身,还是那种奋不顾身注定只属于十七十八十九岁,翻过二字头的年龄,我们就会在世俗前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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