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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头的青铜甲在六月骄阳下泛着冷光,李由扶剑立于敌楼,三川郡的夏风掀起他盔缨上系着的孝布。那抹素白在玄甲洪流中格外刺眼——三天前快马送来密报,父亲李斯的上半身正悬在咸阳城门,被乌鸦啄食得只剩半张面皮。
城下楚军阵中飘来炙烤羊肉的焦香,樊哙光着膀子挥舞杨熊的残破战旗,矛尖上挑着颗风干的秦卒头颅。新募的南阳兵围着篝火赌钱,铜钱砸在盾牌上的脆响混着粗话:“午时破城,老子要睡郡守的雕花榻!”
“武安侯!让末将先登!”新任都尉醉眼通红。
刘邦吐出嚼烂的草根,眯眼数着城头寒光——李由的鱼鳞阵比两年前更精妙,每片甲叶都磨得像刀刃一样亮,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他突然想起项羽骑着乌骓马撞开这类龟甲阵时的惨嚎。
未等战鼓擂响,三十架云梯已架上城墙。樊哙的赤膊刚蹭上青砖,突然怪叫着摔下来,后背插满带倒刺的铁蒺藜。
城墙暗槽里弹出一排狼牙钉,攀城楚军如熟透的山楂般噼啪坠落,砸在护城河里溅起猩红水花。
“给老子撞!”曹参的巨斧劈在包铁城门上,火星迸溅中露出里层的青铜绞盘。
城门突然洞开半尺,三百死士嚎叫着冲进去,却见瓮城千斤闸轰然砸落。血从闸底汩汩渗出,混着碎骨在黄土上画出狰狞图腾。
李由的筑声从十丈敌楼飘下,竟是《秦风·无衣》。二十名秦军力士踩着节拍轮转床弩,丈八长的铁箭穿透三层皮盾,把楚军钉成糖葫芦。
刘邦的赤帻被流矢射落,左臂新添的箭伤冒着黑血:“狗日的往箭镞抹粪毒!”
暮色染红伊水时,楚军已折损两千精锐。郦食其醉醺醺撞进中军帐,羊皮袍子沾着可疑的黄渍:“沛公可知…李斯的眼珠子被乌鸦叼去筑巢了…”他打了个酒嗝,“他那傻儿子还在城头祭拜空棺材!”
张良的青衫掠过满地断戟,指尖在汜水舆图上划出蜿蜒水痕:“三川郡的哀兵,比杨熊残部难啃十倍。”茶汤泼在洛阳西南,晕开成武关道的轮廓,“不如让李由守着衣冠冢自己等死。”
刘邦盯着舆图上的茶渍,溃烂的腿伤突然抽痛。他想起三日前庆功宴上,张良也是这般轻描淡写说“骄兵该醒醒”。
“他恐怕早就看出来士兵们的士气有些骄纵,不过我也看出来了。
这场败仗确实是我们应得的。
子房应该是早就想好了转战哪里,就等着败仗之后献计。
只是可惜又伤亡了一些士兵。
不过人家李由亲爹都被杀了还能守城,这种哀兵真的不能硬打啊。人家就该立这份功。”
帐外传来沛县老卒跑调的歌,混着伤兵的哀嚎,像钝刀在耳膜上拉扯。
子时的月光惨白,李由跪在城楼香案前。青铜甲硌得膝盖生疼,他却想起儿时背诵《谏逐客书》时,父亲竹板打在掌心火辣辣的痛。
“报——楚军拔营!”亲兵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腾起火光。李由扑到垛口,只见赤帻如血掠过地平线,二十匹河套马拖着的战车扬起冲天尘烟——那是项羽昨日送来的“厚礼”,鬃毛里藏着钟离昧的血书:“借道灭秦,马归楚。”
晨雾中的楚军阵列突然变阵,周勃的唢呐吹出鬼哭般的《避战调》。
新卒们背着缴获的秦弩窃语:“沛公怕了那铁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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