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回归篇·三日月ENDING】·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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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瞬间联想起了那天夜间惊鸿一瞥, 出现在她手中那个叫做“终端”的奇怪机器屏幕上的化名。

“沐青兰”。

只要能够知道那个人真实的姓氏, 他就能够拼凑出她的真名。

然而现在，他虽然感到一阵遗憾，却也有些不想就这么认真地去探究了。

正如她所顾虑的那样，他只是“三日月宗近”这把名刀之中幻化的一抹分灵。这个他喜欢着她, 但是他却无法保证所有的“三日月宗近”都会深深地爱着她。

他从未神隐过什么人, 而且从前因为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认为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以也从未真的去了解过“神隐”之后会在神界发生的事情。

也许五条瞳的猜测没有错，回到神界之后，因为和本灵融合的关系, 他最终会渐渐忘记对她的深厚感情, 把她视为无数爱慕自己的女性其中的一位；又或许，他试图抗拒和本灵融合的话, 也不是长久之计, 最终他还是会回到本灵那里去, 或者回应新的审神者的召唤, 再在现世现身——到了那个时候, 她怎么办呢？

这么想着, 他不知道自己那双著名的、蕴有新月的美丽眼瞳慢慢地黯淡下来。最后，他敛下眼眉，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神隐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或许我应该更早一点去了解就好了。”

然而, 被召唤的付丧神, 是会暂时丧失自己在神界的记忆的。也就是说, 他所能记得的，都是身为刀剑时与原主的记忆。作为付丧神独自在神界生活的事情，或许要等到他重返神界的那一刻才会全数回到他的脑海中。

所以他去问其他的付丧神也是一样。没人能说得清楚神隐之后会在神界发生什么，甚至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当自己带着恋人回到神界的时候，会不会在那里发现一位或好几位自己在从前的轮回里爱上并神隐、又因为新一轮的被召唤到现世而将之遗忘的旧恋人——

他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个而生他的气。不知者不罪，她作为这么出色的一位主君，这点气量还是有的。然而由此而生的、未知的不确定感和愧疚感，却陌生又深刻，几乎要让他那一贯高远而平静的悠然内心，前所未有地乱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话虽然说出来未免有点听上去太不像是他自己，但是——这不就是那些凡人们所定义的所谓“爱情”吗。

会去做一些不像是平常的自己会做的事情、会说出一些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能说出口的话，让自己变得都不像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患得患失，瞻前顾后，贪嗔烦忧，喜怒哀乐都被那个人所牵动、产生出无法克制的欲望和贪念，身体里甚至滋生了某种无法抑制、难以伪装的黑暗面，想要将那个人永远束缚在自己的身边；这一切难以形容、甚至有点丑陋的渴望与希冀，唯有那个人才能够满足——

这就是，那些凡人拼尽全力，也想要得到、也想要投入、也想要永远拥有的——

“爱情”吧。

他这么想着，听见她在自己身旁轻快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那是最好的～”她带着一丝促狭的语调含笑说道，“要是你对神隐一个姑娘之后会发生的一切都熟极而流的话，我倒是会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你我的真名了～”

她的尾音轻快地挑起，听上去简直像是带着调皮的小钩子，一下下轻敲在他的心上，说不清带起的那阵感觉是因为细微的疼痛而带起的酸意，还是因为被这么信任而带起的甘美；但总之，在微微一愕之后，三日月宗近又微弯起双眼，发出了那种大家都简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魔性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

他微笑着回视她。

他拿过的茶杯还放在他手边不远处，杯中好茶的茶梗在水面上直立起来，在水中轻轻地摇晃着；面前的庭院里，一阵风过，万叶樱的枝叶簌簌作响，花瓣如雨般随风飘落。

一片花瓣随风摇摇摆摆地飘到了这边来，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后居然不偏不倚地——落进了他的茶杯里，飘在水面上。

三日月宗近垂下视线去看茶杯，就仿佛注意力暂时被那片花瓣吸引过去似的——但与此同时，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说起来，前几天你出阵的时候，粟田口家的那几个孩子主动帮你去收拾仓库了呢。”

柳泉：“？？……真的吗？啊我还不知道呢，这么说来要好好谢谢他们啊——”

三日月宗近：“长谷部说储藏室里堆的东西太多啦。而且乱得简直没个章法，如果能好好整理清楚的话，说不定能多腾出一个房间来给本丸日渐增加的新成员做卧室啊。”

柳泉：“……”

她不禁又联想到了大般若长光到来之后，面前这位平安朝的老人家以“不想去睡储藏室”为名，硬是要入住她的审神者部屋的情景，不由得一阵黑线。

而三日月宗近仍然以一种平淡的叙述口吻继续往下说着。

“所以，那天，那些孩子们就跑去收拾那间专门存放其他审神者送给您的礼品的储藏室了。”

柳泉：“哦……”

三日月宗近：“……然后，乱就整理出了一堆奇怪的书呢，哈哈哈。”

柳泉：“？？？奇怪的书？什么书？”

最近一段时间，她整天忙得飞起，根本没空去注意之前交好的那些审神者们送来了什么礼物。

说起来，自从这座本丸发生了前后两任审神者之争以后，好像那些以前和她友情值不错的审神者们就觉得她吃了亏似的，纷纷给她寄送慰问品——她统统都交给长谷部去处理了，回复的答谢信也是长谷部负责拟定的；为了回礼，她还从现世订购了一大堆豪华点心礼盒，每位送礼来的友人都要回赠上一份，算起来真是钱包大破。

不过，听三日月宗近这种微妙的语气，难道是那些她无暇过目的礼物出了什么问题吗？